开源节流

张岱临高见闻录 | 波尔布特 | 约 4062 字 | 编辑本页

三天后,元老院继续开会讨论“粮食危机”和“财政危机”。

外务省殖民事务部的新任部长周围元老首先提议,马上开发广东石城银矿,以解决发工资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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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超元老附和道:“通货紧缩,繁荣的市场没有足够的硬通货,所以还是得挖矿。”

企划院的范金燃元老也附和道:“对的,必须坚持挖矿一百年不动摇,确实是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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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出由元老则说道:“光靠银矿挖一百年都不够!伪明皇帝很热衷挖银矿的!但他们不懂经济,全国开采挖出的银子连常年外贸获得白银的 1/10 都不到,根本解决不了通货紧缩。伪明集全国之力挖银子都不够用,现在我们仅在广东几处开矿,得到的白银估计只有外贸获得的 1/100,更是杯水车薪,真不如花点精力搞好外贸。澳宋以工商立命,搞钱还是商品贸易为正途,商品生产加贸易,发展经济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挖矿稳赚不赔的。”

“不赔是一回事,投入产出又是一回事。一个矿几千奴隶一年辛辛苦苦挖出 10 万两,算大矿了,元老院还要头顶大奴隶主的恶名。明末一船中国货,无论拉去马尼拉还是日本,或倒卖荷兰人,轻轻松松赚 10 万-20 万两。两个生意,你做哪个?”

在石出由元老的引导下,元老们又开始估算扩大贸易的潜力,算计着如何多卖丝织品、盐、糖、玻璃、纸张、酒、铁器、药、各种武器……

有元老提出,今后跟东南亚的贸易尽量以物易物,不要用白银,但马上被外贸口的元老泼了盆冷水:“跟东南亚国家做得最大一笔军火交易不过是换了将近三万石稻米,玻璃等奢侈品也不能卖太多,否则价格下跌,边际效应会递减……”

企划院的范金燃元老说道:“制约元老院经济繁荣的关键是市场不够大,以及外部市场消费能力不足。不把外部市场的有效需求调动起来,元老院的商品经济循环就不能打通。实际上我们能提供给市场的产品种类可以足够丰富,数量足够大,但是客户导向使得临高只能开发适应此时代用户的产品。”

既然需求不足,那就必须“制造需求”。于是有元老提出:“派遣海军和海军陆战队武力调解越南南北朝的争端,看能不能攫取粮食?毕竟有农民就有粮食产出。”

这个提议得到了企划院和殖民事务部的支持:“可以军火贸易,军火换粮食,估计双方会玩儿了命地压榨农民讨好澳宋,最后等他们打累了,人口也减少得差不多了,澳宋再以人道主义面目接手整个越南……”

不过这也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时间才能得以实现,短期内收益不是很明显。

这时,儋州县长周春富提出可以搞粮食转口贸易:“粮食本身价值很高,不会用才会破产。一块粮砖山东买个大姑娘,后金粮价最高八十两一石,泰国才三钱。”

用少部分粮食到后金和大明北方直接套出白银的点子顿时引起多位元老的赞同,满清不断的要求元老院运来粮食,开价最高时甚至达到每石四十两银子。假设卖给满清的粮食到岸成本为 2 两/石,平均售价为 20 两/石,不仅买粮的成本完全可以转嫁给后金,还可以大赚一笔。只要元老院愿意让出一万吨粮食的消费,就能白得九万吨粮食,并且能节约一百万两白银的外汇储备。这个方案虽然解决不了粮食缺口,却能大大缓解目前元老院的财政危机和通货紧缩问题。

为了安慰皇汉分子,支撑该方案的元老声称:“此举可以使满清统治下的汉人包衣少饿死很多,如果北方明军愿意出银子买,我们也可以把粮食卖给明军,关宁军那里的粮价也不低啊。”

接着又有元老提议:“一是尽快拿下广西产粮区,然后倾销食盐、工业品换粮食;二是只要元老院不要脸,可以利用广东粮食危机,用‘非法操作粮食市场’的罪名打击一批不听话的商人、地主,吞没黑产,再放点粮食作善人。”

这个提议顿时引发了很多元老“打土豪”的兴趣,有元老马上附和:“有米比啥都管用,有大批地主肥羊可以宰。”

连原本一声不吭的马千瞩也激动得开口说道:“征服不打土豪是个重大缺陷,应该有一支张献忠式部队去另一个省,抢而不占。”

马督工关于财政危机的最早发言

石出由元老则说道:“金融问题还是要靠金融解决,明末北京、江南、广州窖藏白银上亿,要挖地下的银子,与其开银矿,不如首先瞄准这些。打土豪是解决白银窖藏的一种方式,但我认为马督工的方案过于简单粗暴了,统治区解决白银窖藏有更多的政策手段,这样元老院手能更干净些。”

古人窖藏财物,埋藏者又不轻易透露消息。若干年后,宅第易人,新主人在翻修或重建时,往往可以挖出前人的窖藏。

陕西华县铜钱出土现场

……

解决粮食问题和财政问题的办法,除了“开源”,还有一些元老提出了“节流”。

首先自然是发工资用流通券不用银元,当年在临高,归化民的工资除了伏波军的军饷,其他人都是用流通券发放,不过这一提议遭到不少元老反对。

“这套当年能在临高行得通,原因之一是大多数归化民都是元老院从大陆拉过去的契约奴,只要能吃饱饭,那些人本来就没奢望过工资。但现在广东的新归化民大部分是‘良民’,经济要求和对元老院的信任不如契约奴出身的归化民;那些广州站契约奴出身的归化民以前拿‘月钱’的时候也是拿惯了白银、铜钱的。因此这一套在广东能不能行得通还有待时间检验。”

“对纸币不信任的人可是占了广东人口的大多数,要是流通券容易推广,我们何必发行银元?”

“就算其他人可以全盘接收纸币,军队方面怎么处理?目前军费是银元支出最多的项目,用白银发军饷也是元老院武装力量从成立以来延续至今的传统,因为怕动摇军心,就算是临高归化民全面改用流通券发工资的时候,军方还是用白银发饷。如果现在突然改发纸币,别说那些对纸币感到不放心的新兵,就算是拿惯了白银的伏波军老兵,心里也未必感到痛快。”

“还是搞银元强制储蓄吧,反正老兵已经习惯了把大部分白银存进我们的银行,用少量白银兑换流通券消费,我们可以让老兵鼓励新兵也这样理财。就算全部改发流通券,也未必能节省银子,不仅没多少好处,反而可能会动摇军心。”

“那后勤物资的本地化采购能不能改用流通券?”

“广东大部分农民见没见过流通券都是问题,更别提用了。不过,倒是可以考虑让部队下乡时带一些盐和布匹作为硬通货跟农民交换粮食和农副食品,以节约银元的消耗。”

……

其次,有元老把节流的注意打到了教育经费头上:“芳草地的娃娃能不能省点钱?”

“你总不能不给孩子发书发文具,以及不提供有足够营养的伙食吧,最起码蛋白质供应要充足。”

……

还有的元老说道:“我觉得元老院对广东省大部分农村现在不宜搞过多的干预和救济,实际上就是征收合理负担,巡行索贡。只要能供给广州、佛山等大城市的城市居民就够了,其他未完全纳入统治区的也不用什么救济,原来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可以开一些平价米店什么的,出现饿死人事情在明末绝对不是新闻,不饿死人是新闻。”

对此,布特说道:“现在讨论的不是救济农民的问题,而是怎么给上百万广东城镇人口供应粮食的问题。珠三角农村本来就缺粮,其他广东农村也没多少余粮,城市人口的吃饭问题怎么办?什么只要能供给广州、佛山等大城市的城市居民就够了,现在的问题是元老院把全东南亚的余粮全买光了都不够填饱所有广东城市居民的肚子阿。还有平价米店也得有米才能开得起来,现在元老院最缺的偏偏是大米。感觉开平价咸鱼店都比你说的平价米店靠谱,起码工业口、渔业口努力一下,短期内食盐、鱼获的产量还是比较容易翻倍增长的。大不了没有作战任务的海军暂时集体改行捕鱼去,短期内食盐产量翻几倍也很容易。大城市的粮食问题容易搞定的话,当年红色高棉何必把金边人全赶去农村吃饭?你是打算把广州人赶去农村种地,还是打算抢劫广东农民供养广州人?饿死人的事情在明末当然不是新闻,你是打算学满清杀光广州人,还是学大明让广东农民当安安饿浮?当然,以上情况极端了点,但广东每年持续饿死人是难免的,元老院也就变成了第二个大明,把元老院的执政水平拉到跟大明一个水平有意思吗?”

其实布特还有一些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因为“历史评价”这种事很多元老未必在乎,那些“抹黑元老院”的“历史真相”也未必能动摇元老后代的统治,所以就不说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布特已经在心里进行了这样一翻推测:

很多年后,随着在明朝生活过的土著与归化民逐渐老死,新一代的澳宋国民会把吃饱饭当成天经地义的事。很多出生在 1630 年代的广东人不会记得明朝饿死人的惨状,只会记得自己在元老院的统治下挨过饿。

如果他们中有人因为某些原因对元老院不满,就会造谣说元老院蓄意饿死过很多人,数量超过满清的屠杀,并且将文总或王主席,与野猪皮、张献忠并列,称为“17 世纪三大屠夫”。如果有元老院的粉丝进行历史考证后指出元老院统治下饿死人的情况大大好于明朝时期,他们会反驳说明朝饿死人多是因为自然灾害和战乱,而元老院可是在“太平盛世”的状态下饿死人。谈到“太平盛世”的时候,他们会蓄意忽略元老院在当时进行的治安战,以及在广西、湖南边界跟明军的军事对峙。就好像旧时空某些人谈到类似主题时,会蓄意忽略 TG 在西藏、大凉山、西北地区进行的“治安战”,在中缅边境进行的“勘界作战”,在东南福建前线进行的炮战,以及在东北部“三八线”上跟美军的军事对峙。

然后他们会列举元老院在广东建政后的征税数量,跟大明的征税数量进行对比,以此论证元老院时代的饥荒都是“人祸”,完全是元老院“横征暴敛”造成的。

接着他们会幻想,大明朝是一个实行君主立宪制、政治民主、言论自由、税收很低、人民富裕的完美朝代,并且把自己代入这个年代的士绅生活状态,幻想在明朝一直存在的情况下,自己将会过上良田千亩、锦衣玉食、三妻四妾、仆役成群的美好生活。

最后他们会说,元老子孙奴隶主,炎黄子孙亡国奴,万恶的髡贼滚出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