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的家里的积蓄，去澳洲……临高念书，不知可够？”

黄超哈哈大笑，将银子包了起来塞回到他的手里，道：“唐大伯！你有这份心便是极好的！学费用不着，他的学费，我们州里全包了！你只要给他带些生活费过去便是了。”

“这……”唐有禄瞪大了眼睛，汉人的私塾他是知道的，入学就得给学钱，还得每年给。除非是考中了汉人的秀才，才用不着缴学费，还有米可以领。他这孙子，别说秀才了，托醒来的老师“扫盲”的福，勉勉强强学会了百十来个字。这样也可以免交学费？

“我不仅给你孙子免交学费，你们外三排的瑶家孩子，只要愿意念书的，州里全部帮着付学费。”黄超原本并没有想过这个――他觉得时机可能还不成熟，现在唐有禄主动要求让孙子去临高上学，他也就干脆来个顺水推舟了。

“多谢老爷！”唐有禄喜笑颜开。这个主意是陈安同给他出得，说只要他当面说出来，不但首长会大喜过望，十有八九连学费都给免了。

没想到不但自家孙子的学费能免，连外三排子弟的学费都能免！这外甥可真没白疼！

黄超是非常鼓励瑶民子弟入学的，正如他的募兵计划一样，瑶家的子弟只有走出大山，去见识过新世界，学习了新知识才能彻底改变这种祖祖辈辈避居深山的困苦生活。

虽说黄超没学过多少社会学，但是连阳地区的有明显的内卷化的趋势他是看得出来的。这几个多山的县份可耕作的土地很少，山地里的资源又没有得到很好的开发。纵然人口稀少，也无法维持生活。激烈的汉瑶冲突、土客冲突和本地人多外出当兵的传统无一不是发源于此。

可惜他这里争取不到多少教育资源，在本地设学几无可能，只有把连阳的子弟们送到海南去学习了。

第二天，在连州码头举办了盛大的欢送新兵仪式，在本地招募的五个国民军中队乘上联勤的船只往广州而去。随后他把指挥部从连州迁徙到连山县城――内五排均在连山县境内。

在连山县城的县衙二堂――现在的连山县政府的会议室，被召集起来的各中队的中队长已经聚集在这里准备开会，分散在各处驻守的中队，也派出了一个副职过来参会。阳山、连山和连州的政府也各有代表在，以便统一协调行动。

黄超还没有到场，国民军的军官几乎全部是是从伏波军陆军军士出身――而军士们又全部在军士教导队待过。所以这个圈子并不大，他们大多都彼此相识，加上黄熊这个老资格在这里，许多人都在他手下服过役――就算不认识黄熊本人，但也听过黄熊的大名。

黄熊这次到连阳来是首次被委以重任，自然精神爽利。会场里的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香烟四处乱飞，每个人耳朵都夹着三四支烟，这些老烟枪一支接一支地抽，屋子里烟雾缭绕，要不是二堂的隔扇门全部敞开着，这会大概都看不见人影了。

黄超一踏进会议室大门，全体军官立马条件反射起来，刷第一声全部起立立正。瞬间手里只吸了一半的香烟都给丢进烟灰缸里。部分手脚快的，还把别在耳朵上的香烟拿走塞在上衣口袋里，手脚慢一点的就是一副滑稽的模样，耳朵上三四支烟，身板却挺得笔直。

浓烈的烟臭味充斥着黄超的鼻腔，有那么几秒他觉得自个都没法呼吸了。不得不停住脚步在门口站了一会让自己适应下才迈步走进去。

虽说如此，黄超倒也不反感人吸烟，准确来说是对别人吸烟早就是无动于衷――虽说他并不吸烟，D 日之前他在乡镇，早就习惯了在二手烟的熏陶下工作。D 日之后，艰苦的环境使得元老们也大多变成了烟枪，手不离烟自然是常态。

元老的表率是无穷的，加上专卖局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原本在本时空并不算流行的烟草在归化民和土著群体中很快散布开来。特别是归化民群体中敬烟派烟已经是基本的日常礼仪。

“大家的烟瘾都不小啊。”他笑着说道。

黄熊因为从来没见过黄元老吸烟，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赶紧立正报告道：“报告首长，我们虽然吸烟，可是绝不会吸烟误事……”

“好了，我又没说不许你们吸烟。不过会上还是别抽了。”他说着示意了下勤务兵，“去拿两条金圣船过来。分给大家，一人一包。”

黄超虽然不吸烟，但是作为元老，随身常备几条办公厅特供的金圣船，专供分派给部下用――这也算是笼络人心。

“大伙不用着急，拿回去慢慢抽。”黄超关照勤务兵拆开香烟分派，“下面我们开始会议。黄熊！”

“到！”

“你把作战方案说明一下！”

“是！”

黄熊走到墙边，拉开了地图上的帘子。

“首先，我们将对连阳地区的秋调进行调整，部分长期出勤，村落负担过于沉重的村寨的乡勇由国民军替换下来。加强封锁线。具体置换如下：连州第 4 中队第 1 小队……”

随着他的指挥棒的移动，一个个的符号标记着换防的位置。

“换防结束之后，计划将来援的五个机动中队全部调入瑶区，第一批两个中队进驻东三排。第二批三个中队进驻西五排的火烧、里八洞、大掌三排。迫使他们接受编户和行政人员进驻。进一步压缩马箭和军寮两排的回旋余地，最终迫使他们接受招抚。具体时间将定在入冬之后。根据情报，现在西五排已经非常困难，等寒霜一起，他们的处境就会更加困难。”

“八排全部完成驻军之后，以黎苗连、梧州第二集成中队作为机动部队，对瑶区逐区排查清剿。逼迫李三九投降或者我们决战……

黄超看着地图上各个分队的标记，踌躇满志――李三九，我看你还能蹦达几天！

“就这么些？”连山山区的一个溶洞里，一个男人失望的声音在被火把的光线勉强照亮的洞壁上回荡着。

“就这么些都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弄到这里的。”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路上太难走了。”

在被十几支火把照亮的溶洞中央，有一块巨石，足足有几亩地大。石下虽然看不清楚，却能听到潺潺的地下河的流水声。就在这块巨石之上，居然有一座竹篾墙，茅草顶的屋子。屋子外面的空地上，几个男人围绕着一堆草袋正说着话。

“澳洲人如今的秋调愈来愈狠了。前几个月夹带货物过卡的被抓到的，只是训诫一番，叫村寨里缴罚款就能领回去。现在是超过粮盐五斤的就在卡口上处决，没超过的也会被流放。给多少钱都找不到人干。”

说话的人一身瑶民的打扮，蹲在地上喘息，似乎是干了什么重活。

“我们老爷说了，如今髡贼都在外三排派了兵，好几条路都走不了了，特别那回你们打南岗，没把南岗拿下来，反而和他们结了仇。这回他们算是卯上劲的和内五排对着干了，那些髡兵都有人带路，满山转悠……”

“你净 TND 的说这些没用的，”接话的人正是李三九的亲信李双五，“说来说去，不就是要加钱吗？！说罢，要多少钱？”

“我们爷说了，至少得这个数。”来人伸出手指比了比。

“CTND，”李双五不由骂了起来，“坐地起价翻倍不算，你这是连翻三倍！”

“我们爷说了，三九爷若是不想做生意了，也无碍，这次的货就算老爷相送，算是大伙合作一场，好聚好散――实话说，如今这杀头的买卖做着也悬，澳洲人已经对我们爷起了疑心。”

“好了，好了。”李双五无奈的摇摇头，“就按这个价！”

眼下他们的处境愈来愈困难，澳洲人网收紧，火烧排当初靠着假意投降搞到的十张居民证买到得盐粮连满足他们自己的需要都不够，更别说李三九的人马了。后来他又带人袭击了南岗等排的贸易商队，夺到了几张居民证，只是杯水车薪。过去他在内五排“余威尤在”，多少还能搞到一些补给，勉勉强强的维持住队伍。自打南岗大败之后，他们说话已经不是那么管用了。李三九本人甚至不敢在寨中留宿，只带着几十个亲信四处流窜――这个大溶洞就是他的秘密据点之一。

虽说对方坐地起价，但是好歹运来了他们继续的盐粮，至少可以保证他和部下能和澳洲人继续周旋下去。

李双五的手下将一口麻袋搬了过来。对方打开口袋粗粗翻动了下，笑道：“李爷是个爽快人！”

“奉承话少说，下一回什么时候能送？”

“这话不好说。如今一次比一次难。但凡要送的时候，小的必然会先派人来送信。再约交易的地点。”

李双五看着他们乘坐的小船的火把沿着地下河慢慢的远去，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不由的啐了一口，骂道：“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