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斗争
第三卷「新社会」 | 吹牛者 | 约 4112 字 | 编辑本页
随着党那门和他手下三大金刚以及一批小头目的脑袋被挂在县城门口,临高的剿匪工作全面铺开了。
剿匪是一种需要长期性投入的作战行动。土匪在大多数时候都占着天时地利的优势,有时候还有人和,不管是真正的“和”还是威逼的“和”。出动大部队既没有效果也消耗太大,从一开始,总参谋部就定下了以精悍坚强的小分队为主,既能侦察又能打,边侦察边打,利用穿越集团在联络、机动性和侦察能力上的优势来抵消土匪的优势。
为此特别组建的剿匪支队,每个支队不超过一百名士兵,包括步兵、狙击手、侦察兵和工兵。只有在需要攻坚的战斗中才临时加强炮兵。每个支队由二三名穿越者军官指挥,一般从特侦队中选拔。每个支队携带一部 2 瓦电台和若干信鸽用来保持联系。除了标准的米尼步枪之外,剿匪支队还装备了大量手持式霰弹炮和掷弹筒,用来作为火力支援用。
支队的战士从各个连队抽调,采用轮战的方式。抽调的士兵即包括老兵也包括新兵。马千瞩要求如果可能:所有的士兵都要参加一次剿匪支队。
黄熊作为有经验的军官,第一批选入了剿匪支队,同期成立了五个支队,同时在相邻的地区展开清剿活动。
清剿活动是毫无规律的。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一旦接到命令就要出发。甚至连去的地方都不知道,只有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的“特侦兵”才知道——黄熊在辽东待过,知道所谓的特侦兵就是澳洲人的“夜不收”——他们显然比大明的同行高明得多,即使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能准确的把部队带到地方,从来不会迷路。
多年之后,黄熊记忆中的剿匪战斗,很少有摆开阵势的堂堂之战,甚至连攻坚山寨土围的战斗都少之又少。大部分战斗发生在黎明、傍晚和午夜。支队突然袭击正在睡梦中的土匪们,多数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会被杀死。
有时候战斗会由二到三个支队合力进行。黄熊见识到了澳洲人不靠任何计谋,只是凭借着手表、地图、罗盘和无线电配合起来的战术,再复杂再困难的多部队协调对他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
战斗是无情的,对待已经溃逃的敌人也毫不留情,一旦咬住对手,支队就会整日整夜地追逐敌人。不给敌人任何的喘息机会就是支队指挥官的战术。
黄熊从来不知道人能够有这样大的潜力,可以边走边吃干粮喝水,彻夜地在山里行军,天亮就投入战斗。
追击中的士兵虽然长途跋涉,体能消耗极大。但是他们食用的是专门配给的草地九号高热量干粮,用猪油炒熟的面粉里不但加入了人体必须的盐分,还添加了鱼粉、干果、糖和干菜。虽然口味不佳,但是每天可为士兵提供 4500 大卡以上的热量和充足的蛋白质、维生素。
这种用纸盒包装的压缩饼干,既可以配着水边走边吃,也可以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煮成更容易下咽的面糊。这使得士兵们在高强度的剿匪运动战中能够长时间地保持充足的体力和健康。相比之下,在逃亡道路上很难得到粮食,既使得到了粮食也经常来不及做熟就又要踏上逃亡路程的土匪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二三天的追击战之后身体就垮了。
即使自诩为对道路再熟悉的土匪也往往无法逃脱这样坚韧冷血的追击——不管是官军还是乡勇,打胜了就会收兵——在没有被击败之前就失去了意志。在追击战中,黄熊不止一次地看到过被饥饿、疲劳和恐怖折磨得崩溃的土匪瘫倒在路上,任由追兵随意的砍杀。
黄熊始终没搞清楚,“首长”们是如何知道土匪们的巢穴和宿营地的,如何在晚间找到土匪行动的路线。他只是按照“首长”们的命令,率领着士兵在山林、在河畔、在海边,在荒坟野地,在集镇村落,与土匪交战,包围、歼灭、击溃、追击,无休止的进行战斗,毫不留情——士兵们都知道,一旦落入土匪手中,他们就会被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士兵们在这样的战斗中很快就成长起来,能够生存下来的人会变得足够坚毅果敢和凶残。
剿匪首先在于情报工作的准确性。剿匪指挥部的情报获取是通过几个渠道同时开展的,首先是事先社工部从各村联络员和县衙里获得的基本情报;其次是当地的乡勇、百姓提供的——自从一战歼灭了党那门匪伙,收效显著之后,原本对剿匪态度并不热心的各村都积极地提供起情报来,有乡勇的村子还纷纷提出愿意为剿匪支队提供向导,派勇协助作战。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情报委员会派出的“探子”,以小商小贩的形象走村串巷,搜集情报。剿匪支队中的特侦队员也会时常脱离大部队进行野战侦察。
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土匪不是笨蛋,也会采用骚扰战术,出其不意地攻击村子进行烧杀抢掠,不但可以捞一票,还能把剿匪支队调动得疲于奔命。因此,剿匪指挥部定下的基调是:“进入一个区域,清理一个区域,巩固一个区域。”
除了杜雯负责的十三村工作队之外,执委会还另外组织了几支类似的工作队。一旦剿匪支队将本区活跃的土匪歼灭或者驱逐,工作队马上进入这一区域:剿匪指挥部在清剿区内选择地理位置适中的村落派驻一个工作队。配有 2 瓦电台和若干警卫兵力。清剿区内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到的情报资料,统一由电台汇报给临高的剿匪指挥部,由指挥部综合分析之后再根据目前各支队的位置和执行任务情况调动兵力。这样一来土匪的每个新动向,最长不会超过 6 小时,最短只要半小时就能让剿匪指挥部知道。部队的反应速度非常的灵敏。
除了尽快恢复秩序之外,工作队还在各个村落帮助设立自卫组织。没有土围的各村开始修建简单的土围——暂时修不起土围的,至少要修一道竹木的篱笆。规定了各村之间的联络信号,一村遇到袭的时候,夜里举火,白天点烟鸣锣,领近各村就发动丁壮出救。新组建起来的乡勇没有兵器,工作队就教当地人用削制竹枪,在尿中泡,再用火烤干,制成坚固耐用的武器——这个时空的日本农民能够用它来对抗武士,大明农民也能够用来对付土匪。
工作队的警卫分队就负责每天操练这些临时组建起来的乡勇,使他们熟悉手里的武器。能够根据锣声进退、排成队列。
忻那日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自从他因为去见相好的侥幸地从剿匪支队的突袭中跑出一条命之后,他带着几个逃出来的弟兄马上到了另外一股匪伙中去了。凭着叁寸不烂之舌和党那门手下四大金刚的资历,居然又混到了一个头目的位置。
不过,这个头目现在很不好做。在剿匪支队的不断打击下,几乎没有一天匪伙不在转移,过去他们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没有乡勇土围的村子,简直就是放在案板上的肉一样。进村就是杀猪宰鸡,酒醉饭饱之后女人随便睡。就算有乡勇的村落,过门的时候大首领喊一声,寨子里至少也得支应一顿饭打发他们走。
现在这样的村落已经越来越少了,有土围的村落会毫不客气的给他们一顿火铳,没有土围的村落则到处派哨,一见土匪来就敲锣,各个村落的丁壮都会来,虽然这些泥腿子农民过去一听“土匪”两个字就会吓得失魂落魄,但是此时手里有了家伙,又有“髡贼”帮他们撑腰,打起来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是凶狠异常,落到他们手里比落到剿匪队里还要惨——俘虏被大卸八块的事情时有发生。
每天都在逃亡的路上,失掉了当地村民的供给,匪伙难得才能搞到粮食,甚至连举火做饭都成了奢侈的事情——因为烟火往往会引来附近的农民。髡贼们许下了一颗土匪脑袋给一百“大斤”谷子的赏格,武装起来的农民把追杀土匪当成了赚钱的门路。甚至为了争夺脑袋和尸体还爆发过两个村之间的械斗。
土匪常用的进山躲避是无法实现的——土匪不是孙悟空,能够餐风露宿。他们一样需要粮食、衣装和住所。而能够提供这一切的山寨是剿匪队重点打击的对象。大多数山寨已经被剿匪队攻破,躲到山里去一时间固然可以安全,久了就只会活活饿死。
手下的伙计越来越少,匪首也变得日渐神经质,每天都要发火骂人打人。结果就是匪伙里的冲突不断,昨天,不堪压迫的匪伙们火并了匪首,把他和手下亲信全部杀了,把忻那日推上了老大的宝座,来了个黄袍加身。
如果说赵匡胤有点假惺惺的味道,忻那日却是真得一点也不想干这个首领,完全是被下面的匪伙逼迫的。他和一般的土匪不一样,长期和衙门里的人混迹在一起,知道不管谁来当皇帝,但凡剿匪总是“首恶必究,胁从不论”,自己当了首领,就成了“首恶”,落到澳洲人手里不用说是要掉脑袋的——他可不想和党那门那样把自己的脑袋挂到县城门口去,任乌鸦啄食。
但是匪伙们一起出面,自己要是不从,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忻那日接了这个还有四十多号人的匪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为今之计,走为上策,跑出临高到儋州或者澄迈都是出路——澳洲人总不见得还要越界剿杀吧?
但是土匪这行当之所以叫“土”,关键就是得在本地活动。一离了本乡本土就吃不大开了。而且去的地方的同行也不见得欢迎他们。就算有人肯收他们入伙的,他这个首领十有八九会给火并掉。
正在没奈何的惶恐间,他派回十三村地区的探子回报了,听说各家的匪属都没事,澳洲人只是在道禄村派了两个“女官”来,手下不过二十号人。他的心不由得动了。
这时候要是能杀个回马枪,抓住那二个女人的话——他早就听说过,澳洲人里面女人很少,而且地位颇高,和爷们是平起平坐的——他就有了和澳洲人讨价还价的本钱了。
“赵大冲呢?”他追问了一句。
“好好的呢,躲屋子里不出来。”探子讨好的加了一句,“忻姑娘也没事,每天都在赵大爷屋子里头……”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个清脆的嘴巴。探子忽然醒悟这妹子是首领的一个心病,赶紧捂着脸不吱声了。
“大伙的家里呢?”他问得是其他土匪的家属。
“都好好的!”探子赶紧回道,“问您现在是不是平安,什么时候能打回去。他们如今连孝都不敢穿——怕给澳洲人发现了抓走。”
“秃发贼就没啥举动?”
“没,见天在祠堂门口跑圈。还有人在外面瞎逛和人说话的。两个女官连大门都不出。”
“嗯!”忻那日想了半天,又问:“就没抄家,没叫各家催粮献宝?”
“没!”探子很肯定的回答,“就是工作队吃饭征发了些粮食,买东西用人都给兑换券。”
“奇怪!”忻那日想他们派这个劳什子工作队去村里做什么?不管是官府还是绿林好汉,掌握一个地方图得无非是钱、粮、人。澳洲人图的是这些的话,过去派粮派差,咱们也没违背过他们的意思呀。
真是高深莫测啊。想到这里忻那日有点畏惧了。不过,眼下的局面是走投无路。盘算来,盘算去,眼下这招算是“死中求活”吧。便又派了一个人回村,去和赵大冲联系。看看能有什么里应外合的手段来——光凭手下不到五十人去干,他还真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