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但使龙城飞将在
帝国化学工业传奇(第三部分 纵横篇) | QDD | 约 10396 字 | 编辑本页
齐楚秦的三亚假期提前结束了。他和梦萝相处了三天,彻底忘记了整个世界。直到第四天清晨,两人手挽手下楼吃早饭,却一眼看到张枭在等他。
张枭:“楚秦啊,三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齐楚秦:“好消息吧!”
张枭:“我替你主持了催化加氢技术的预研项目。就用巴拉望送来的镍,还用你的铝从马尼拉换来了好几吨铂,我便做了原始的铂镍催化剂。效率很低,但总算开始了。”
齐楚秦:“真鸡贼!你就是开了个头儿,以后还要我去做!但是将来催化加氢技术之父就成你了!至少要跟我并列了!”齐楚秦作愤慨状,“不爽不爽!快说第二个好消息!”
张枭:“借着巴拉望的镍铬矿,冶金口做出来几炉子不锈钢。儋州特钢正在给咱们试制铆接版和法兰版压力容器。”
齐楚秦:“好!我们向合成氨又迈进了一步!你没抢我的触媒预研吧?”
张枭:“想抢来着,特钢集团还没做好实验装置,没抢成!”
齐楚秦:“第三个!”
张枭:“第三个就是你的老徒弟,夏商周,终于独当一面了。”
齐楚秦:“就他?”
张枭:“就他!给我合成了硼氢化钠。”
齐楚秦:“这倒是挺新鲜。压力容器还不怎么靠谱,他怎么合成的?”
张枭:“他不是用了高压干法,而是用常压湿法绕了个大圈子。另外,你新定制的精馏釜真好使,给我们原药基地也造两个!”
齐楚秦:“你自己跟玻瓷厂下订单去。你先说说夏商周怎么做的?”
张枭:“他把硼酸和甲醇扔进精馏釜里,保持五六十度回流两小时,然后收集了硼酸甲酯和甲醇的共沸物。然后他让他的师弟,你的小徒弟秦汉魏,直接用氢气和钠去做氢化钠了……”
齐楚秦:“嘿?这混涨玩意儿!”
张枭:“然后夏商周先用硫酸处理了共沸物,又把氢化钠加进反应釜里,让秦汉魏去搅拌,并且加热到了 220 度,然后加了硼酸甲酯直到 260 度。”
齐楚秦:“先等会儿,他们哪儿来的硼酸甲酯?”
张枭:“这有何难。半摩尔硼砂,十五摩尔甲醇,再混一些硫酸进去,慢慢回流加热,50 到 63 度的馏分里,三分之一是硼酸甲酯。”
齐楚秦:“绝对没那么简单,你肯定解锁了什么新玩具了!”
张枭:“我定制了一个反应瓶,里面有不锈钢搅拌器,还有不锈钢螺旋环。我是打算用螺旋环模拟 15 个理论塔板的效能。儋州特钢虽然还没做出耐压容器,但是已经做出了不锈钢螺旋环了,不耐压的。”
齐楚秦:“你什么时候定制的?”
张枭:“就是我刚接手儋化的时候。”
齐楚秦:“我要二十个!”
张枭:“行!然后他俩继续加热到 280 度,一直搅拌到大部分反应完成,冷却,离心分离,得到了缩合产物饼。”
齐楚秦:“哈哈,你的摩托!”
张枭:“对,我的摩托!然后又把饼子送进水解罐里,加水水解,在 50 度到 80 度之间震荡一会儿,再次离心分离,放分层器里静置一小时,下层水解液就是硼氢化钠溶液了。当然,不纯,需要洗提几次。于是我的硼氢化钠就有了。”
齐楚秦:“夏商周自己设计的路线?”
张枭:“大部分是……当然我承认我参与了一点儿设计。”
齐楚秦:“我还是不信。其实夏商周和秦汉魏都是你的帮手吧?别不承认了,你的化学水平比我只差一线,设计这个路径对你来说并不太难。”
张枭:“凭啥是我比你差一线,不能是你比我差一线呢?”
齐楚秦嘿嘿笑着:“争这个没啥意思。将来你我、老季、陈环、乔蒽等等这群人都是要进历史教科书专门章节的。我估摸着冯默风、程英他们估计也要各占一个自然段儿。我还一直建议陈环设个本时空的乍耀奖,但是他一直不同意。”
张枭:“如果陈环设了乍耀奖,前二十届估计都被咱们元老们自己包揽了。后二十届被咱们的徒弟们包揽,说不定你的夏商周也能拿一个呢。”
齐楚秦:“不过我还是不信夏商周真的能自己做到。”
张枭:“你还是信吧。我保证,你信了你会看夏商周更顺眼一点的。”
齐楚秦:“好消息说完了,坏消息呢?”
张枭:“巴拉望被台风正面袭击,损失惨重。而且,那边奴隶暴动了。万幸的是,两位元老都没事。”
齐楚秦差点跳起来:“我艹!那冯默风和吴兴楠没事吧?”
张枭:“这是这次事件的详细报告,你自己看吧!”
下面的故事发生在齐楚秦雨夜遇梦萝的三天前。其实撮合齐楚秦和梦萝的那场狂风暴雨就是 1637 年 9 月底的第 31 号台风“聚美”。9 月中旬,“聚美”在菲律宾以东洋面形成,在西太平洋兜兜转转,逐渐加强。然后鼓足了勇气,9 月下旬直奔菲律宾群岛。在横扫了棉兰老岛之后,“聚美”从苏禄海取捷径,气势汹汹杀向巴拉望岛的中部细腰处,也就是儋州工业党们的镍铬基地。
其实老天爷已经算很给面子了。今夏,6 月,7 月,8 月,各有一场台风在菲律宾过境。6 月的第 15 号台风“玉猫”从巴拉望岛北穿过去,7 月的第 21 号台风从巴拉望岛南穿过去,都没直接轰击岛中部的镍铬基地。最运气的还算是 8 月的第 29 号台风“提莫”,眼瞅着直奔巴拉望岛中部而来,台风边缘已经开始接触巴拉望了,两位元老和两位县长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有如神助一般,“提莫”扭了个头,竟然转向东北方向离开了。四位领导弹冠相庆,9 月中下旬抓紧时间抢收番薯、木薯、香蕉。本以为今年没事儿了呢,台风季都快过去了,农田里也补了新番薯苗。9 月 22 日,气象站告知大家,第 31 号台风“聚美”半天后到达。
9 月 22 日清晨,冯默风陪同汤原首长正要出门,去巡视重机港口的建设情况。吴兴楠县长急匆匆闯了进来:“首长!紧急情况!”
吴兴楠这种表现让冯默风也愣住了。吴兴楠自从得到了儋州工业党的信任和重用之后,向来都表现得十分的淡定从容,怎么突然一下这么急躁了。
接着,吴兴楠严肃道:“首长,刚才接到了气象站的消息。台风聚美在今天突然从热带风暴转变为了台风有逐渐演变成为强台风的趋势。预计在八个小时之后将会在巴拉望登陆,而我们镍湾县可能就是这次登陆的核心地带。”
这句话让汤原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冯默风来的时间不长,这段时间偶尔有热带风暴通过,也没有多少影响,这方面的认知有些不足。可是汤原却是十分清楚的。强台风这可是风力达到 13 级才有这个资格称呼的。就现在镍湾县这草创阶段,如果是强台风聚美的登陆地带,恐怕镍湾县将要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
“不可大意啊!强台风的话,连行驶的拖拉机都足以翻掉。而且事先我们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时间准备。现在必须要马行动起来了。”汤原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长话短说。这一次镍湾县将是防御台风灾难工作的重点。我们一定严阵以待,认真做好台风登陆之后的电力、通信等各个方面的保障工作!吴县长,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各乡镇干部、伏波军和民兵都要动起来。外劳队立刻集中看管起来。你也通知水利、防汛等部门,半个小时一个小结,一小时汇报一次。快去准备吧!”吴兴楠啥也没说,嗖的一声就跑了。
汤原又转向冯默风,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所有厂矿建设项目立刻停工。滞留在重机港口的设备马上转移!”顿了一下,汤原继续道:“探矿护路队、工人纠察队、工人民兵、殖民部捕奴队,全部停止休息待命。按照区域划分做好各厂矿车间的防卫保护工作。通讯、电力、卫生等各个部门要做好准备随时应对抢险和急救工作。要保证台风之中不伤一个人不毁一栋厂!”
冯默风喊了一声是,也匆匆跑出去了。
两位县长刚跑出去,聂义峰就窜了进来:“汤原!台风要来了!”
汤原拧着眉头:“你手里还有多少军舰?”
聂义峰:“没了!都出去搜救渔民了!”
汤原:“尽人事,听天命吧!唉,如果我们在太平洋上多设几个小气象站,何至于如此被动!”
聂义峰:“别抱怨了!我把剩下的海兵队集中起来了,还有三十多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汤原:“能怎么办?当然是跟着我们!你赶紧让一艘军舰回公主港。如果情况大大的不妙,咱们就登船走人啊!”
聂义峰:“那巴拉望的人和物资就都……”
汤原:“我们尽力而为吧!”
天空之中已经完全的阴沉下来了,风呼啸而过,特大台风“聚美”真的要来了。
一干负责人纷纷赶赴负责区域。吴兴楠走到冯默风身后:“冯县,你这次负责的是望海海堤,这一段这可是极其危险的。这么强大的台风你又没有应对过,还是让我过去吧。私下底咱们换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冯默风摆了摆手拒绝道:“吴县,不必了!首长让你负责望海新港那边,目的很明显,你抗击台风的经验很丰富,望海新港这关系到镍湾县的长远发展,不容有失。你还是去这边最合适。我这边有老海匪出身的伏波战士跟在身边,什么事情他还是能够提醒我的。
吴兴楠也点了点头,无奈道:“既然如此,冯县你自己小心。我先走了。”
吴兴楠离开之后,冯默风也坐上马车,直赴望海海堤。车子走到半途,天空之中电闪雷鸣,风也开始大了起来。路上四处可以看到各个工地的塔吊都拆散了,正在转移。各工地的建筑工人也都纷纷撤下,民兵成群结队都已经走了出来。整个镍湾县如今就如同是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全速运转着。
当冯默风抵达望海海堤的时候,风更大了。云层暗沉沉地压了下来,整个镍湾县如同突然进入了黑夜一样。海堤内侧临时搭建的几个军用帐篷,此刻也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聂义峰也赶到了海堤附近。聂元老逆风而上,衣服完全被吹得紧紧的贴在了身上,每一步走得都无比的辛苦。
两名伏波军官和一名民兵队长就已经迎了上来。双脚一并,铿锵有力道:“报告首长,海兵队二班班长刘智勇、班副刘健康,民兵队长康复新,正在执行守卫海堤任务,请指示!”
看到三人标准的动作,整齐划一的声音,这种感觉,似乎又让聂义峰回到了当年在临高抗洪的那个日子。
同样的,一个标准的军礼,聂义峰点头道:“请稍息!继续执行任务!”
这一句话,让两人都有些诧异,聂振邦的这一个回答,完全是军队干部必须的一种素养。一般,地方上的领导,都会伸出手握手,然后慰问一番,说几句辛苦了才是。
诧异之间聂义峰接着说:“康复新同志,抗击自风侵袭的时候,防御海堤,需要做一些什么物资储备?”
军队的干部,大多都比较耿直,性格上,也秉承了军队的传统,直来直去。康复新开口回答道:“首长,海堤的防御,一般都是对整个海堤以及海堤上的围墙进行固定支撑,加固抗击海浪的能力,另外,准备一些编织袋和砂卵石,一旦有险情,都是用一包包的砂卵石进行封堵。”
“那目前,这边有多少砂卵石和编织袋?”
“首长,在海堤旁边的物资仓库那边,大约有一千个编织袋以及相应的砂卵石。” 听到这里,聂义峰算是松了一口气,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虽说,自己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来巴拉望这么长的时间,虽然也遇到了几次台风登陆,可几乎都是轻而易举的过去了。像这一次这样,的确是没有遇到过。
风还在变强,狂暴的雨抽在脸上冰冷生疼。海堤两侧以及海堤后方,几个制高点上也已经安装好了探照灯,将海堤这里照耀得如同白昼。下午五点,防空警报也已经响了起来,这是一个信号,超强台风“聚美”已经正式登陆!
海堤这边,风浪也骤然加大了许多,海浪在狂风的席卷之下,溅起七八米高的巨浪,重重的冲击在海堤的围墙上,似乎,大地都在震颤。 所有人都在紧张待命。台风大战,开始了!
切身体会大自然的威力,聂义峰也在震撼着。人类,在这种大自然之下,显得是无比的渺小。
紧接着,又是一个冲高的海浪冲了过来,十几米高的浪头,冲击上围墙。狂暴的力量,让围墙之内一根固定支撑的圆木都咔嚓一下,折掉了。
高出围墙的浪头,大量的海水,从围墙上方冲刷而进。灌进了海堤内部,巨量的海水,瞬间就蔓延开来,帐篷的地面上也有了薄薄的一层水渍。
此刻,康复新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看着旁边的聂司令道:“首长,这次的台风,实在是太强了。看样子,会有决堤的危险啊。”
话音刚落下,又是一个浪头冲击过来,海堤上面,一段围墙轰然倒塌。
口子一开,海水蜂拥而至。顿时,围墙如多米诺骨牌一般,被冲垮了四十多米。
聂义峰的眉头紧皱,沉声道:“真的要决堤嘛?冯默风,我们背后是什么?能放弃吗?”
冯默风同样皱眉:“首长,我们背后八十米,是巴拉望最大的镍铁粗冶厂!”
在康复新看来,海堤决口,眼看着元老院的工厂受到威胁,这就是失职。可是,根据康复新多年的经验来看,海堤,肯定是保不住了。康复新决定实话实话:“首长,怕是真保不住了!”
康复新的话音刚一落下,天边处,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一声轰鸣。两侧,建筑物上的探照灯也闪烁了几下。
聂义峰心头狂跳。这一次的台风侵袭,让聂义峰第二次有种无力的感觉,在自然灾难面前,人算得了什么。
此刻,又是一个浪头冲击过来,在海堤处涌动了几下,一道四米多长的缺口顿时被冲了出来。看到这一幕,聂义峰沉声道:“刘智勇,传我命令!所有宫兵,全体都有,立刻堵住决口,千万不能让海水灌进来!”
吴志勇没有任何的犹豫,双脚一并,大吼道:“保证完成任务!”
吴志勇冲着海兵和民兵们吼道:“同志们,跟我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聂司令裤脚一挽,跟着冲了出来。
吴智勇大惊失色:“首长,您干什么?”
聂义峰眉毛一横:“我要去抢险啊!你看我赣什么!时间就是生命!马上行动!”
冯默风一把拉住聂义峰:“首长,我去!”
聂义峰怒斥道:“冯默风你干什么?!难道你想让我当缩头乌龟吗?躲避在帐篷下面,看着战士们去拼命吗?我告诉你,冯默风!我聂义峰做不到!我命令你马上回去,组织厂区第二道防线!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否则,你这个县长就不要当了!”
冯默风被聂司令这么一骂,整个人都愣住了,可是,还是执拗道:“首长,哪怕你撤了我,我也不能让您去!”
聂义峰此刻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挥手,就把冯默风掀开了。聂司令的臂力,可不是冯默风这种文弱书生可以比拟的。
此刻,看着聂司令的背影,冯默风一咬牙,也跟着冲了上去,被聂义峰踹了个大跟头:“去厂区组织第二条防线,快,这是命令!”
冯默风含泪吼道:“是!”
站在决口处,看着海水汹涌的倒灌而入,聂义峰二话不说,直接开始给自己套绳子。十五名抢险队员坚定地站在一起,目光坚毅。
“吴班长,立即组织敢死队!我带队!全部都穿上救生衣,绳子锁人!人下水!岸上的人投放沙袋,堵决口!”
一咬牙,康复新也豁出去了。聂首长千金之躯都敢拼命,自己这一条命,又有何可惜的。随即咬牙道:“首长,这不行,下面太危险了!要去,让我下去!”
聂义峰此刻很是恼火,怒声道:“放屁!你是老师傅了,怎么安排,怎么投放,你比我清楚!难道说,你下去,让老子代替你来指挥不成?扯淡!我也是军人,这点困难,难不倒我!这是命令,我以元老身份和镍湾警备司令的名义,命令你,立刻执行任务!”
两条婴儿手臂粗细的绳子甩了过来。聂义峰此刻也已经穿上了救生衣。率先跳进了水中,此刻,在海堤周围,已经聚集了十五位勇士!
看到聂司令奋不顾身,热血的年轻小伙子们,也都纷纷大吼:“拼了!为了我们自己的家园,为了聂首长,就是死,今天也要把决口堵住再死!”
四米的距离,十五名精壮的年轻男子,组成一堵人墙,已经挡在了决口前面,一步步,都在向决口移动。
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最大的潜力。一包包的沙袋如同不要钱一样的丢了下来。
很快,在决口下方的人立刻就喊了起来:“不好,水流冲力太大了,根本就堵不住!”
康复新站在上面,仔细的计算着水流的速度和流量,沉声道:“六个沙袋,捆起来推下去!”
水流渐渐小了下去,决口终于堵住了。众人七手八脚把聂义峰拉上来。老聂呛了几口咸腥的海水,回到岸上直咳嗽。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风雨还在增大。海浪如墙一般,一浪一浪扑向海堤,海堤多处出现险情。一时间抢险队各处堵漏,战况危急。聂义峰看在眼里,急上心头。
这时汤原也带外劳队来了。一见聂义峰,大吃一惊:“老聂,你怎么了?”
聂义峰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没事,我就是鼓舞了下士气!你来的正好,快去北边海堤!那儿也出险情了!”
汤原起身刚要离开,突然扭头道:“你的指挥刀呢?借我用用!我有大用!”
聂义峰想也没想就把指挥刀递给了汤原。汤原一手握刀,急匆匆赶赴北边。
汤原刚到北堤,就看到狂暴的海浪奋力冲击着海坝,围墙已经全塌了,民兵们一人一根粗木棍,死死顶住海堤。此刻,哪怕是死,他们也不会让海堤基石挪动一步。
只见一道大浪袭来,基石松动了一下,一股大力传到木棍上。木棍应声而断,断木击打在民兵胸口。民兵口喷鲜血,往后仰去。
情况万分危急!
汤原大吼道:“民兵队撤下!外劳队上!”
一群外劳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汤原皱眉大吼:“不服从命令,格杀勿论!执法队行刑!”
第一排外劳队员被背后的伏波战士同时捅了个透心凉。
汤原挥舞着指挥刀,一刀劈倒一个外劳,吼道:“今日之战,向死而生!取得胜利,你们统统自由了!敢后退一步者,斩立决!”
退缩,必死无疑。前进,尚能去拼那一线生机。外劳们大吼一声,顶在了基岩后面。
汤原继续指挥:“民兵队员,立刻加固堤坝,提前在基岩后面堆沙袋,快!”
两小时过去了,海堤也迎来了台风中心。浪墙滚滚而来,每个人却都已经精疲力竭。只见两道大浪神奇的合并在一起,如同鞭子一样抽在基岩上。就在汤原眼皮子底下,海堤,破了!
在刺刀的威逼下,外劳们前赴后继跳进海里,用人墙抵抗着滚滚海浪。巨浪卷起一大段枯木,重重敲在一个外劳头上。外劳一声不吭,直接滑进水里,再无声息。
“首长!六七个沙袋绑在一起,也不顶事了!一下水就冲走了!”
汤原心中飞快计算起来,这段堤防只剩下两百多沙袋了,按照现在的风雨之势,台风虽然在登陆之后,已经开始减弱并逐步往内陆转移。可是,一时之间,暴雨和狂风还不会有停止的迹象。
这么单纯的堵,肯定是堵不上的。随即,冯默风冲了上来,大声道:“首长,只能用渔船来赌了!渔船横向堵住决口,减少水流量的速度,或许,还有机会堵住!”
可是渔船,基本上都是兰芳公司的产业。汤原顾不得这么多,只用一秒就做出了决定:人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如果用渔船堵住了决口,回头自己再跟周征南说去。如果溃坝了,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呢。
汤原一声吼:“那还等什么?!沉船!堵口!”
渔船很快就起锚了。用巨大的缆绳拖了过来一步步接近决口。渔船的船头唰的一下,冲进了决口里面,几百个士兵,死死的拖住,最终,将渔船斜斜的卡在了决口这边,水流顿时减少了一大部分。机会难得,汤原手一挥:“全推下去!”
在海堤上,十几个大型的沙袋推了下来,一个个沙袋飞快的堆积起来,决口在一步步的缩小,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全力抢险,最终,决口合拢,汤原带着二十个壮汉,走上决口处用沙袋堆积起来的临时大堤。旁边,数百民兵立刻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汤原冒着大雨,威风凛凛矗立在坝顶,一把抽出指挥刀,斜指天空:“阎王爷!都说你让我三更死,我就活不到四更!我呸!老子们偏就不信这个邪!” 民兵们跟着一声爆吼:“不信邪!!”
汤原非常满意,继续骂天:“你踏马的再牛哔啊!我今儿个就要逆天改命!弟兄们!狭路相逢勇者胜!人定胜天!”
民兵们继续吼:“人定胜天!元老院万岁!人定胜天!元老院万岁!人定胜天!元老院万岁!人定胜天!!元老院万岁!!!”
隆隆的闷雷声,就像上天的叹息。
这时,民兵队长艰难地挤开人群,连滚带爬地扒到沙袋上,带着哭腔:“首长!反了!南农镇的外劳!反了!”
一天一夜的暴雨引发了山洪。山洪冲进南仓河(Irawan River),河水暴涨。河边的南仓镇城(后世的 Irawan 镇所在地)也被大水冲毁了。起初,奴隶们战战兢兢,望着洞开的奴隶营栅栏,谁也不敢迈出那一步。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冲了进来。
“子民们!快逃啊!”
一个老奴隶浑浊的双眼突然泛出了光彩:“啊!是公主殿下……是阿丽法公主殿下!”老奴隶激动起来,“真的是殿下!啊,我的珍主啊!”
老奴隶紧紧握住阿丽法公主的手,颤抖着跪下了。
“马哈茂德叔叔!快走!现在宋国人正在首开镇那边抗洪!我带你们回家!”阿丽法急切地说。
老奴隶跟着阿丽法迈出了栅栏。
第二个、第三个,大家迟疑地迈了出去。终于,只听得轰的一声,奴隶们,炸营了!
“公主殿下,您先等等!您需要一面旗帜!”老奴隶带人冲进首开镇的染坊里,扯出一大块蓝布,就着染坊里的染料,认认真真写上了“胺菈葫锕刻吧”(珍主至大)。几个年轻奴隶又找来了一根木棍,一面简单的圣旗就做出来了。
老奴隶坚定地望着公主。公主咬咬牙,接过来这面旗。风雨中,阿丽法坚毅的目光扫过人群,又吼一遍:“我带你们回家!”
风雨中,奴隶大军轰隆隆跑了起来。
留守的女民兵端着南洋造,躲在堡垒里,双手抖得像筛糠。
“村长……我怕……”
“别怕!别出声!来,你慢慢地,好,放下枪,背起来。你啊,带队悄悄从后门走,我押后。我们去首开镇,找首长,找伏波军!”
阿丽法在马哈茂德叔叔的协助下,沿着大路一直向南狂奔。他们一路砸营寨,拆木栅栏,个别人还有了几根铁条甚至铁铲当武器。随着解放的奴隶越来越多,两百人,三百人,四百人,他们就要看到海岸了!所有人都激动地边跑边喊“自由!回家!自由!回家!”
四百多人浩浩荡荡冲到公主港岸边。他们要夺船出海,回归自由。港口中,兰芳公司一排排渔船都锁在港湾里。渔船随着海浪飘摇着,就像带他们回家的 手,摇摆着召唤。
近了,近了!距离海边还剩二百多米,即将恢复自由的珍主选民们,爆发出一浪一浪的欢呼声。
突然,海边出现了一群海兵。海兵们摆成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人群。
仿佛被一堵墙撞了一下,慕斯淋们生生止住了奔向自由的脚步。
周征南看了一眼吴兴楠县长,然后转头用土语喊:“滚回去!不然开木仓啦!”
慕斯淋们一阵骚乱。马哈茂德大喊道:“珍主的子民们!恶魔的木仓在雨里不能用!我们冲过去啊!”
十几个壮小伙冲了出去。吴县长轻蔑一笑,手一摆:“开火!”
带头的几个小伙子登时被米尼木仓打得倒飞了回去。
阿丽法急吼:“跑!往林子里跑!”
大家轰的一声又开始往岛内逃。刚一转身,只听前路又一阵木仓响。
汤原穿着粗气:“唉哟,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弟兄们,截住他们!”
慕斯淋队伍彻底乱了。阿丽法跪在泥泞的雨地上,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她双手抠着地面的湿泥,仰头向天,任由狂风暴雨抽打在脸上。一个民兵冲了上 来,三眼铳抡圆了敲在她后脑上,阿丽法又被俘了。
一场叛乱,就这样虎头蛇尾结束了。
“说吧,你怎么溜出县府大院的?”周征南翘着二郎腿审问道。
阿丽法被铁链吊着,倒是还没被拷打过。她眼神涣散,神情茫然,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一个满脸横肉的民兵举了举皮鞭,眼神示意了一下周掌柜。周掌柜摇了摇头:“这吴县长的人,你别动粗。”
这时候,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跑进来,把一封信交给周掌柜。周掌柜阅后,随手把信丢进火炉里,边走边说:“这女人归你们了,随便玩吧,只要别玩死了就行。县长不要她了!”
一个小时前,县长办公室。
吴兴楠面前摊着一张牛皮纸,纸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名。
吴兴楠知道,自己每一笔划下去,都表示一条生命从此消失。
笔尖在第一个名字上久久停留。
传令兵不动声色地说:“吴县长,汤首长对您是真器重啊。这份死囚待毙名单,还特意授权您来勾选。”
阿丽法……吴兴楠皱着眉头,颤抖着划下去了。
待吴兴楠划完了名单,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传令兵没等他盖好笔帽,就跨出一步,直接从桌上抽走了名单,随便敬了个礼,就走了,眼神里压不住的轻蔑。
等传令兵脚步走远了,吴兴楠才愤懑地双手大挥,把桌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下。
台风早已过去,天空中朵朵白云缓缓飘过。听着阵阵海浪,被绑在木柱上的阿丽法仿佛回到了童年。她想起首领父亲带人驱逐土著的英姿,嘴角绽放出一点笑容。
一排民兵押送着阿丽法曾经的子民们,排着队走过来,走到一小堆石块面前。
为首的民兵交给马哈茂德一块石头,示意他向自己的公主殿下砸去。
马哈茂德艰难地拿起石块,仿佛石块有千斤重。突然,马哈茂德就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狠狠转身,向身旁的民兵队长砸去。
扑的一声,一节刀尖从后心直扎穿胸膛。马哈茂德缓缓软倒了,眼神定定地看着公主,慢慢失去了生气。
第二个奴隶毫不犹豫地扔出了石块。
阿丽法正在眯着眼睛,看天上的海鸥自由地翱翔。突然,额角被飞来的石块击中了,脑袋里好像一声钟鸣,一缕鲜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第三块,第四块……阿丽法那小小的身躯,渐渐被砸烂成一堆骨肉。更多石块还在飞砸过来,给这滩骨肉,盖起来一个小小的坟茔。
“接下来这群人怎么办?”聂义峰嫌恶地看着汤原,好像在躲避瘟神。
“送去梅州吧!那儿开钒矿有用。”
汤原正在心里规划这群外劳的用途,又是一声大喊在他耳边想起:“首长,马尼拉急信!”
原来这台风还没完全过去,一艘小快船就急匆匆出现在公主港。这名归化民几乎是拼了性命,就跟在聚美后面,跟台风前脚后脚地到了镍湾镇。聂义峰扫了一眼密信,先是大惊失色,然后苦笑着递给汤原:“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西班牙人要打过来了!”
汤原皱眉:“为啥啊?”
聂义峰:“兰度爵爷没写为啥,不过我猜是咱们挡了人家的财路。马尼拉出一艘大盖伦,四百多水手兼做战兵,又联络了苏禄国,南北夹击,对我们动手。”
汤原:“苏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的小舰队不是经常去搞友好访问吗?”
聂义峰叹了口气:“也许他们知道了台风正面袭击咱们,这小土邦就觉得有机可乘了吧。”
汤原:“苏禄要来多少人?”
聂义峰:“不知道,少则三千,多则五千,我猜的。”
汤原:“你敢不敢把这次战役指挥权交给我?让我全须全尾地俘虏四千人。”
聂义峰一脸无所谓:“行啊,反正必要时候我会收回指挥权的。”
汤原:“嘿嘿,你就瞧好吧。让你知道碾压式胜利是个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