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赶鸭子上架的芳草地(四)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5390 字 | 编辑本页

终于到了期末考试的时间,国民学校初小、高小两个学部,再加上学习院,全部都是一股大战在即的氛围,其凝固窒息之感竟然不亚于当初澄迈待敌来犯的凸角堡。当然也少不了跨越几百年历史,跨越了次元的,任何一个时空学生都会津津乐道的话题——作弊。不过,芳草地的元老们毕竟是见得多了,集千百年反制作弊经验之大成,将初小、高小的学生完全混搭在同一考场,一列初小、一列高小,全无抄袭的可能。

不过学习院自然是没有这样浪费空间的条件,毕竟没有那么多的教室,那怎么办呢?简单……同场不同科。

梁子豪接过前座传过来的卷子,定眼一看,便放下心来,果然是之前**来的数学卷子,便得意地笑着把卷子往后传给张允幂,还往林子琪那里瞄了一眼,心里暗想,这卷子基本上每道题都挨个给她讲过了,应该问题不大,再看看同桌顾晓萌的卷子,她在的这一列考的是化学。

“发下卷子之后,先写姓名,班级。答题的时候认真仔细,不要粗心大意,还有把你们口袋里的小东西都捂紧了!”胡青白站在讲台上,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开始答题吧。”

与旧时空的教材完全不同,学习院的二年级,混杂了旧时空初中和高中的许多知识,几乎是多条战线平行推进,其难度可想而知,好在由于之前梁子豪的英明神武窃来了试卷——梁子豪一直反对将偷题行为称之为“偷”,只能是“窃”,初号班的事情,能叫“偷”么?有了卷子,整个初号班甚至包括归化民同学,全部都把卷子提前做了一遍,各有什么问题都进行了讨论,当然问老师是决然不敢的,实在不会的……那就听天由命了。所以发到数学卷子的人,一个个都胸有成竹的模样,下笔如有神,答得飞快,更有甚者答题各种跳步,三两步直接写答案——胡青白是什么人?监考界多少年的老妖精了,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有问题。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走下讲台,巡视起来。大家微微一紧张,毕竟做贼心虚,都小心翼翼地答着题,不敢抬头,生怕和胡老师的目光迸发出什么火花。

梁子豪答完了卷子正面,刚要翻过来,卷子突然被抽走了,抬头一看,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胡青白正满面笑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的卷子,心里虚虚地咽了口唾沫。胡青白只是笑,并不说话,看了两眼之后便把卷子还了回来然后便走开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十分值得玩味。

张允幂踢了踢凳子,梁子豪感觉到了,往后仰了仰。

“我感觉露馅了……”

“不知道……有事你们就说我偷的。”

“本来就是你……”

梁子豪苦笑着看了看林子琪那边,她还全然不知,正一脸认真地钻研着每一道题。虽然都已经做过了几遍,不会的题也问过了很多遍,但不代表就能记得住啊……尚羽也发现了胡青白脸上表情不对劲,看了看几个正在做数学卷子的同学,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化学卷子翻了过来,继续答题。

有完全不会的,有马马虎虎似会不会的,也有十拿九稳的……糅合了旧时空从初一到高三各种知识点的大杂烩试卷,让初号班的孩子们暗暗叫苦。作为一群时空入侵者的孩子,作为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历史上的“澳宋”的学生,他们没有时间去按部就班地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的学习,只能这样,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抽打着后背,无论多么疲惫、多么绝望,都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没有回头路。这也许就是“作为元老子女的觉悟”吧?初号班的孩子在学习院成立第一天起,就听过无数次的一句话。

林子琪抬起头,到底还是有几道题对她来说有点超纲了,她左右看看,做的都是化学题,根本无从窃取答案。她的脑袋环顾一圈,看破红尘似的看着天花板,欲哭无泪。

“别看天花板,上面没答案。不会就空着,赶紧做下一题。”胡青白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张允幂涂着答题卡,迅速填满一个又一个小方格。当然本时空是没有阅卷机的,不存在答题卡阅卷,之所以保留了这东西,源自孩子们自己的建议,因为这样能有一种旧时空的亲切感。张允幂涂完答题卡,往桌角一送,若无其事的继续答题。林子琪当然看到了,伸着脖子试图看个明白。胡青白当然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走过来,把答题卡倒扣在桌子上。

“哎……听天由命吧……”林子琪绝望道。

交卷**响起,卷子依次从后往前传过去。梁子豪打量了一下自己写的密密麻麻的演算纸,叠好便要放进桌洞里。

“哎,梁子豪,你最后一道题怎么算的?”张允幂踢了一脚梁子豪的凳子,问道。

“一片空白……”梁子豪一脸的苦相,最后一道题整个初号班无人会解。

“梁子豪……”另一边,林子琪趴过来,“我空了好多……好多都忘了……”

“你这个脑子……能记住也是天理不容了……”梁子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看了看偷笑的张允幂,“这卷子得给她讲了八遍了吧?”

“嗯……差不多……”

林子琪可怜巴巴地噘着嘴:“唉……下一场考化学了……”,她看了看夹在中间,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安静也不是,不尴不尬中的顾晓萌和郭德纲,一拍桌子,“老实招来,化学难不难?”

“还……还好……”顾晓萌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

一句“还好”仿佛给了林子琪智商 10000 点暴击,当即又蔫了下来。

“让你不好好听课……我们给你讲的差不多了,及格应该没问题。”张允幂一脸幸灾乐祸地拿出抄的慢慢的化学式,临阵磨枪起来。

“好啊,你要作弊!”林子琪仿佛抓住了大新闻。

“哼!姐姐我是复习!”

梁子豪插话道:“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再看看,不然死的更难看,还有好几门呢!”

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地理,两天的时间终于考完了。当最后一门考试响起了交卷**时,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胡青白把两门课的试卷各自卷起来,用布袋子装好,看了看讲台下已经快要坐不住的孩子们。无论哪个时空,对学生来讲,考试结束就意味着可以放羊了,哪怕没有放假。胡青白咳嗽了两声,说道:“好了,全部考完了,明天下午公布成绩。今天大家可以回家,明天早上八点到校。后天嘛……放假!”

“耶!”脱胎于旧时空英文词汇的现代汉语语气助词,已经成功植入到了本时空的 17 世纪,至少已经在临高是非常普遍的常用语了。

“好了,大家可以回去了。不回家的同学,也可以离校活动,找艾老师带队。今天百仞城电影院有小品专场,大家可以去放松放松,不过注意,八点前回学校。”

“是!”

百仞新城一期工程已经竣工交房,有的元老按耐不住已经迫不及待地住了进去。初号班的孩子们,有几个人的老爹老妈人品爆发手气爆棚,抽到了一期工程,放学后立刻告别满眼羡慕的小伙伴们,兴高采烈地回家了。梁得志的手气烂到了几点,抽到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盖起来四期工程,这也是有人品都办不出来的。其他人,只有张允幂的老爹抽了一个一期工程,此刻她正在犹豫,是回家还是跟小伙伴们去疯一下。

“我不想回集体宿舍……我爸平时都住农场,回去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幂幂,你呢?”林子琪收拾好书包,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们。

“我也不想回去,我爸就知道窝在数据中心,不是都有了生活秘书么?”张允幂耸耸肩。

“我爸也是,在农场和生活秘书乐不思蜀。”林子琪附和着一脸鄙视,接着看了看梁子豪,“哎,你爸啥时候给你找个小妈?”

“喂喂喂!”梁子豪抗议道。

“唉……你们听说了么,艾老师离婚了,因为她老公背着她找了一个小三……”八卦是女孩子的天性,林子琪压低声音,好像有什么大新闻是的,眼睛贼溜溜地左右转转。

“别瞎说……”张允幂瞪了她一眼。

“这怎么是瞎说,你没发现艾老师又剪成短发了吗?这不就是表示和以前决裂么!?”林子琪据理力争。

“你啊,还是图样图森破,不要老想着搞个大新闻!”梁子豪没好气地把一本书往林子琪头上一扣,“有这个功夫把数学公式都给我背过!”

“哦……”声音还是可怜巴巴的。

尚羽收拾好东西,只和大家草草道别便走出教室。大家都很奇怪,从来没见过尚羽的家人,也没有听他说过自己的家人,好像他是自己来穿越似的。不过梁子豪知道,他只有一个爸爸,而他爸爸便是在攻打苟家庄的战斗中阵亡的那个穿越众,或者说元老……尚羽从不跟任何人提这件事,梁子豪还是偶然在父亲嘴里听到的,也遵从父亲的警告不向别人说,毕竟揭伤疤这件事可是很折寿的。看着尚羽的背影,梁子豪提着书包追了上去:“哎,尚羽,晚上一起去百仞城看相声呗?”

“都是旧时空的老桥段,我都能背下来了。”尚羽不冷不热地说道。

“一起去看看吧,今天难得没作业没自习。”梁子豪还是盛情邀请。

“你们去吧,晚上我有点事……”尚羽笑了笑,还是拒绝了,独自离开。梁子豪看着他的背影,也不再劝。

“怎么了?”林子琪跑了出来,“尚羽也去吗?”

“他有事……我们去吧。”梁子豪摇了摇头。

在第二次反围剿结束之后,百仞城便恢复了晚上的文艺演出,作为移风易俗、推广澳洲价值观的重要手段,当然最重要的是,给元老们提供一个勉强还说得过去的文娱活动,以打发无聊的时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抢到商馆的澳际大床房和生活秘书来一发。一如既往,文艺表演同样也面对归化民,特别是生活秘书制度瓦解了百仞城的森严壁垒后,百仞城这座禁区,除了集体宿舍、行政部门、广播电信、仓库等敏感部门外,已经事实上是对归化民半开放了。文艺演出还和临高广电的“曲苑杂坛”节目合二为一,每周一三五都是实况直播,广播站就设在露天电影院的设备间,台上演出,台后广播。

“相声,小品,魔术杂技。评书,笑话,说唱艺术。东西南北中,君请看,曲苑杂坛,曲苑杂坛!”现场的音响博放出了熟悉的开场歌曲,城外的广播喇叭也跟着响起了旋律。正如每天都一样的,各处茶馆、餐馆,甚至喇叭下面,都坐满了听评书,听小品相声的人们。

今天的节目格外特殊,不是放的录音,也不是归化民有些笨拙地鹦鹉学舌似的演绎,而是几个好事的元老亲自登台。在 17 世纪,“文艺工作者”的地位是极其低下的,“戏子”作为一个贬义词即来源于此,更加也不会有“人民艺术家”的概念了。所以打破这一传统鄙视链,也是提高全民文化素质的必由路径,毕竟“文化素质”不只是学校里学习一个数学公式。

“今天啊,来的朋友们特别多。”

“是。”

“你看啊,有元老同志,还有归化民同志,也有土著朋友,很多,满堂彩。”

“是啊,现在大家爱听这个相声。”

“可是有人没来啊!”

“谁啊?”

“老马啊!”

“老马干嘛去了?”

“来,大家一起说!”

“喝酒!抽烟!烫头!”竟然还有了台上台下互动。

“哎哟,就老马那脑袋,可没东西能烫了吧?”

“哎,话不能这么说,人家玻璃厂还指着老马的脑袋来对比一下瓶子的质量呢!”

“好么……”

“今天啊,高兴!”

“是!”

“这临近年关,大家伙心情都很热烈。”

“是啊,今年这是连打仗带生产折腾了一年了。”

“可不是,你看,前几天,就有这么几个不甘寂寞的,在东门市打架了。”

“哎哟,这可不好。”

“是啊,你说打就打吧,还把警备营战士给打了。”

“哎哟,事可大了。”

“是啊,还顺手把人家商店的东西给砸了。”

“那这可是得进去了啊?”

“这不,都在符地魔那挖石头呢!”

“哎哟,得不偿失。”

“挖个石头完了,还能拿老马的脑袋给开一下。”

“哎哎哎,你这不是开石头,你这是开瓢!”

“我就说那个意思。”

“没听说过!”

“总之呢,就是打架是不好的。”

“对……”

“打架伤和气,打赢了,挖石头,打输了,百仞总医院挂吊瓶去。”

“额……这个……嗯,没毛病!没毛病!”

“所以说,不能打架。”

“打架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有朋友就说了,那有矛盾怎么办呢?”

“是啊?”

“老话说得好啊,这君子动口不动手。”

“慢慢商量?”

“你咬他不就完了么?”

“没这说法!”

台下的观众,一起“吁——”了起来,竟然早已被丧心病狂的元老们培养出了临场起哄的习惯。林子琪抓着张允幂的手,在座位上颠着,笑的没心没肺,梁子豪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女孩,合着你们这笑点也太低了吧?

两个文艺元老自编的相声,以旧时空 21 世纪的标准来说,简直就是冷笑话+尬聊,然而在严重缺乏精神娱乐活动的本时空,竟然是喝彩声连连。特别是两个元老毫不隐晦地调侃那些每天只能仰望的大首长,批评着许多的不公正,让归化民们在哈哈大笑中也释放了许多压抑在心中的苦闷。这一套路与 90 年代的春晚类似,即所谓“接地气”。同样都快忘了“娱乐”二字怎么写的元老们,偶有触及情感的地方也会会心一笑。小元老们更是乐在其中,纷纷评论者马叔叔的头发、农相的哀嚎等等。当然,也有看不下去的,比如穿长衫的,他们在老舍茶馆二楼,大骂着髡贼不知廉耻,却又一脸真香的难掩嘴角的笑意。

“唉呀妈呀,笑死我了……”林子琪捂着肚子。

“嗯……看你这模样,是命不久矣。”张允幂一脸嫌弃地看着弯着腰的林子琪,一戳她的侧肋,林子琪腾地一下便弹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有这么好笑么……”梁子豪也郁闷道。

“好了,好了,不闹了……”林子琪忍住笑,正襟坐好,突然眼睛一亮。

“你要干嘛?”张允幂知道,这表情代表着这货又要去惹事了。

“你们看,那是不是艾老师?”林子琪伸手指着。电影院周围的黑暗里,能隐约看到人影,可以看到艾晓茜和一个人在说话,那个人还穿着伏波军军装。

“哎?胡叔叔?”梁子豪认出了胡德林。

“走走走,我们过去看看!”林子琪像装了根弹簧似的便飞了出去,张允幂甚至都来不及拉住她。

“哎!哎!别作死啊!”张允幂抓了一把空气,着急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