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危机(一)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941 字 | 编辑本页
“相声,小品魔术杂技。评书,笑话,说唱艺术。东西南北中,君请看,曲苑杂坛,曲苑杂坛……”
“上回说到,曹操大军追击刘备,是把刘备追的兵败如山倒。幸得赵云赵子龙,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护着幼主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突出重围……”
“社长,我可不是吓唬你,这套房子要是不给我,你是茶,我是水,我泡你!你是树,我是藤,我绕你!你是油,我是灯,我耗你?你是馅饼,我是饼铛,我烙你!你是玉帝,我是孙猴,我闹你!你只要不把房子分给我,我天天向首长写匿名信,我告你!”
“拐啦!拐啦!拐啦!别光拐,喊卖。卖啦!卖啦!卖啥啊?连起来!拐卖啦!拐卖啦!”
“乡……乡亲们呐……我王老五,活了这大半辈子了,从没见过这这这么多钱呐……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今天晚上都到我家喝酒去吧!”
老舍茶馆里,笑声不断。一楼聚集的归化民,一边喝着澳洲红茶,一边听着广播里澳洲的“评书、相声、小品”,一边哈哈大笑。髡人善艺,就如同他们善工、善农、善商、善兵一样,看似平常的事情,邻里矛盾、待遇不公、生活琐事,经过澳洲人这么一润色怎么就这么可乐。尤其是相声和小品,虽然内容一个星期才换一次,但每天晚上大家都无限期盼着《曲苑杂坛》栏目,只要不上夜班的,东门市找家店铺一坐,甚至直接坐到广播喇叭底下,生活是有滋有味。二楼聚集的大都为读书人,无一例外都大骂髡贼粗鄙,以曲艺败坏人心,以夷变夏,一个个都痛陈泱泱华夏怎能如此堕落。然而此时此刻,他们也一个个的皮笑肉不笑,一脸“真香”的表情。而三楼的元老们,则一个个笑而不语,来到这个时空后极度匮乏的精神娱乐生活,让大家的晚上似乎除了与生活秘书汗湿床单外无事可做,而广播中的这些旧时空的经典语言类节目,每一个都承载着一段旧时空的回忆。
艾晓茜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点着煤气路灯,颇有记忆中夜市模样的东门市,一杯茶水早已凉透却一口未动。那些欢笑好像与她无关,距离她是那么的遥远,深秋的寒风不断从海峡北面吹来,把伤心欲绝的艾晓茜从里到外凉透了。
她一直回避,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最终还是坐实了。那个来到这个时空后认识的大男孩,那个第一次反围剿专门跑到自己阵地嘘寒问暖、那个给自己出谋划策嘘寒问暖、那个成为本时空自己丈夫的人,背叛了自己。一个多月来,艾晓茜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些许传闻,可是她选择不相信,哪怕传闻是多么言之凿凿,她都认为这是别人嫉妒自己和丈夫。直到今天,芳草地组织教职工体检时,在病房楼迎面遇到了本应该在儋州的丈夫,而他的身边,是另一个女孩,艾晓茜知道,她就是传言中的生活秘书……
“谁把你夺走,我就让他尝尝 14mm 子弹的问候!我绝不会找生活秘书!”艾晓茜想起啤酒罐暴动那天晚上,丈夫对自己严肃地保证。
“谁也没把我夺走,可你呢……”艾晓茜看着窗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胡德林是知道任琳的例假已经迟了半个多月后才慌了神,他在儋州过得夜夜笙歌的神仙日子,只把余志潜都还没有生活秘书的人羡慕的要死。加上凤山村立了功,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状态。大孙头专门给他写了一封信,措辞委婉但是很明确地指出:通过对战报的分析,凤山村大捷掩饰了的一系列指挥问题问题,胜利的根本条件是建立在土匪的愚蠢和战士们的勇敢智慧,而不是指挥员的处置上的。对比胡德林嗤之以鼻,把信抛之脑后。
“哼哼,你又没来,你怎么知道我指挥有问题?机尖组三个人,为什么老聂永远没问题我永远有问题?”胡德林冷笑。
于是,儋州挺进支队的胡副参谋长继续过着自己的神仙日子,却也不错,配合北炜的特侦队打了几次漂亮仗,于是胡德林更加飘飘然了。白天枪林弹雨,晚上炮火连天。直到有一天大汗淋漓之后,任琳告诉他,例假半个月没来了。这下,胡德林彻底懵了,接连两天魂不守舍。余志潜看他的样子,便批准他负责押运一批物资回临高,顺带给任琳做检查。于是在百仞总医院,刘三给了胡德林当头一棒——恭喜,是喜脉!
“老公?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胡德林做梦也没想到,导演竟然安排艾晓茜这个时候出场!艾晓茜看到了任琳,脸色瞬间大变,“她是谁?”
刘三满嘴象牙飞舞:“哎呀,恭喜你们两口子,小胡的生活秘书怀孕了……”
胡德林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看着扭头离开的艾晓茜,欲追上去,可是身边还有任琳,一时之间不知进退。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刘三好像明白过来,傻傻地看着旁边的时袅仁。
“你没做错,就是嘴欠拿烙铁给你封死……”时袅仁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己爱艾晓茜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胡德林自认为对艾晓茜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那自己爱任琳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胡德林买来这个生活秘书,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满足欲望,以解长期两地分居之苦。可是这个生活秘书就像**,不,是病毒,任琳的温柔、顺从,让胡德林极大的享受了大男人的**,这一感觉甚至胜过了床上的云雨,越来越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一次次给自己找着合理性的理由。可是渐渐的,任琳也不再是泄欲工具,生活秘书学校的家政与文秘培训使她得以帮胡德林分担许多工作,渐渐竟然成了在儋州这个化外之地,两人相依为命的既视感。特别是经历过凤山村的事情后,胡德林对任琳竟然有了些爱怜之心。胡德林一度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进行下去,他甚至故意不去想艾晓茜,直到任琳怀孕,一道霹雳打醒了他。
艾晓茜?任琳?如何选择?胡德林懵了……虽然这个问题对大多数元老来说,恐怕都是喜洋洋来个双丰收,可是他清楚,对自己来说不可能。他舍不得艾晓茜,跟任琳只是玩玩。可是,与任琳真的只是玩玩吗?遭到土匪袭击的时候,会把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物护在身后?
艾晓茜终于流下了眼泪,一口喝完了茶水,掏出手机,苦笑中拨了出去:“我们离婚吧。”
“老婆你听我解……”电话被毫不犹豫地挂断了。解释什么?解释自己还不如一个土著,解释自己的老公是如何背叛了自己?还是解释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和老公之间的人,是多么多么优秀?去**!
艾晓茜差一点就把手里的杯子砸了出去,可是她还是放下了。带着满脸泪痕,在服务员惊愕的目光中,艾晓茜浑浑噩噩地走出茶馆。她没有穿过闹市街头,而是沿着东门市的边缘,踉跄着向百仞城走去。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努力压制着心里悲极而怒的波涛。她想杀了任琳,杀了那个孩子,她们不应该出现……可是,任琳和孩子又有什么错呢?他们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吗?艾晓茜问自己,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
回到百仞城,在家门口驻足了脚步……这是自己的家吗?是也不是……这是胡爸爸胡妈妈的家,有一间属于自己和丈夫的卧式。篱笆小院里,胡爸爸正在读着《临高日报》,一如旧时空的习惯。胡妈妈则坐在一边,看着家政服务公司的报表。多美好的一幕……可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自己的爸爸妈妈呢?被自己狠心地抛弃在了另一个时空里,孤独终老。
“晓茜?”张琪处理完一个加急病号,正急匆匆往家里赶,突然撇到了站在那里发呆的艾晓茜。她听说了今天发生在医院的事情,一气之下把刘三骂了个狗血喷头大呼女侠饶命。看到艾晓茜落魄的背影,便大步走上去,拉起艾晓茜的手向自己家走去。
“张琪……”艾晓茜看着一脸正义的张琪,不禁又流下了眼泪。
“来我家吧,没事。”张琪扔下一句便不再说话,只顾拉着艾晓茜走。
徐工也租了两间相邻的集体宿舍,围了个小院,作为搬到百仞新城之前的住所。今天难得紧急情况部不加班,徐工早早地就回家了,从食堂打好饭,玩着手机等着张琪回家。看来今天医院又有急诊,徐工便也不催,一路推塔和隔壁一个化工元老战的难解难分。激战正酣,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急忙走出屋子:“回来……啦……晓茜这是咋了?”
“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张琪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便进了屋,留下徐工独自在风中凌乱。
张琪把艾晓茜拉进屋,按在椅子上,不由分说:“你就在我这安安心心住吧,我陪你。”
“不好吧,你们……”艾晓茜有点为难。
“没关系,他到院子里喂蚊子!”
“哎哎哎,我咋了我?”徐工抗议。
“滚!”张琪火气是不小的。
艾晓茜更为难了,自己已经够丢人的了,还要难为朋友吗?想定便要站起来,又被张琪按下了。
“你就安心住着,凭什么男人作死要我们女人受苦!男人都不是玩意!”张琪怒道。
徐工收起了嬉皮笑脸,傻子也看出这不是耍小脾气,这是真生气了,急忙进屋关上门:“什么情况?”
张琪刚要张嘴,猛然觉得自己这样嘴没有把门的真的好吗?便看了看艾晓茜,得到了一个许可的苦笑,接着便把心里的怒火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只给徐工听的皱眉头。
“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办?”徐工问。
张琪一下子噎住了,是啊,骂完了之后,怎么办呢?艾晓茜倒是心意已决的模样:“我要离婚。”
“离婚当然可以……只是……我只是从一个旁观者,朋友的角度来说,真的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至少在这个什么任琳出现前,你和老胡,也算是元老中的模范夫妻了。”徐工耸耸肩膀,看了看张琪的表情,寻找着比较合适的词汇。
“模范夫妻?呵呵……”艾晓茜苦笑着。
“离就离!他胡德林出轨在先!凭什么要晓茜去迁就?要么,胡德林把这个生活秘书卖了,要么和晓茜离婚,他去和生活秘书过日子去!”张琪知道,徐工无非是要劝艾晓茜不要离婚,可是不离婚就意味着艾晓茜必须要向胡德林妥协,因为任琳毕竟怀孕了,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凭什么呢?张琪早就看着生活秘书制度不顺眼了,这下终于找到了炮轰的机会。
“我觉得,这件事,我们无法替晓茜做主。”徐工向妻子使了个眼色,尽量不让考虑不周的词汇**到现在十分敏感的艾晓茜,“我们毕竟不能替晓茜去感受喜怒哀乐啊……我们只能说旁观者的角度,给出建议。”
张琪还想说什么,张张嘴,把后半截咽了下去。是啊,这是艾晓茜的家事,她就算再不满,再看不顺眼生活秘书,也不能拿朋友当枪使啊。
“胡爸爸胡妈妈知道吗?”徐工来到窗口,遥望了一下胡家的方向。
“我觉得,既然是家事,得和老人们交换意见……这样吧,我去找找胡叔叔。我毕竟是个外人,现在敏感时刻,给你们当个传声筒吧。”徐工说着,就去墙上摘帽子,这种事还是穿的正式一点好。
“谢谢。”艾晓茜感激地说。
“谢毛线!我和张琪结婚的时候,你们鼎力相助,这份情我记着呢,应该的。老婆,照顾好晓茜,我去找胡叔叔谈谈。对了,不要把这事再往外说了。就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不然……晓茜会很难。”徐工说完,便出去了。
张琪抱着艾晓茜的头,哄孩子一样摸着她的头发,很是心疼。这叫什么事呢?丈夫突然成别人的了……最要命的是,身为妻子的艾晓茜竟然根本无法做出什么保护自己的举措,因为胡德林的行为是完全合法的,至少,生活秘书是正式的、公开的制度,覆盖所有元老,包括几个彩虹爱好者……艾晓茜能怎么办呢?去找马甲,进行法律介入?可是生活秘书是合法的……去找胡家人闹?那只会众人皆知,更加丢人。张琪知道那种被人瞩目的痛苦,就像当初的一三零枪击事件一样。
“唉……想哭就哭吧……”张琪觉得艾晓茜是那么的可怜,在本时空举目无亲,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丈夫,还背叛了她。
“我不想哭……张琪……我在想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艾晓茜努力控制着眼泪,不让自己情绪崩溃。
“别想了……越想越难受……”张琪竟然也掉泪了。
“那是 D 日后第四天,我参加远程勘探队,他是军事组的护卫队员。当时我就发现,他老看我,还要装作故意不看……”艾晓茜回忆着,“后来我们就没再见面,直到第一次反围剿,我们才又见到了,他跑到文教区,教我们开枪,教我们隐蔽……再后来,就是攻打苟家庄,我去给他们送大饼,是我吻了他。他追的我,结果是我先吻得他……”
“他是我在这个地方唯一的亲人了……我没有爸爸妈妈……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艾晓茜再也忍不住了,泣不成声,“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我……不哭了……”张琪拼命想找词汇来安慰艾晓茜,却发现根本搜罗不到合适的词汇,她能说什么呢?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我知道我不干净,他说过爱我,为什么又背叛我……为什么……他不知道我只有他了吗……”艾晓茜伤心欲绝地哭着,张琪直直地站在那里,紧紧抱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我想回家……爸……我错了,我想回家……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