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871 字 | 编辑本页

胡德林回到家时,发现一家人都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啤酒馆暴动的事情已经传来,老胡极其担心胡德林和游行的人们发生冲突。看到儿子平安回来,除了军装被淋湿了,没有什么异样,当即也就放心了。胡妈妈已经把面条又热了热,一家人簇拥着胡德林来到客厅里。所谓的客厅,其实就是普通的宿舍,只不过清走了床铺衣柜什么的,摆了几样从妇女合作社买来的家具,除了没有电视倒也有模有样。艾晓茜颇为贤妻范的给胡德林盛了一碗面条汤,端过来:“快喝点,冻坏了吧,妈妈放了好些姜,给你备的。”

“跑了一晚上,冻死我了。”胡德林呼哧呼哧把一碗面条一扫而光,艾晓茜还要再去盛一碗,被胡德林拉住了,“不用,我不饿。”

老胡抱着胳膊,沉思了一会,问道:“没和别人冲突吧?”

“没有,老何起初让我们去保卫医院,可后来命令撤销,让我们不得听从任何人的调遣,只遵守军委会的直接指令。”胡德林如是说。

“老何到底是老何,他明白怎么回事。”老胡似乎是放下心来,叹了口气。

“外面怎么样啊?我听说又是要分女人,又是要抓女人的……怎么都变成这幅德行了。”胡妈妈愤怒道。

“平时一个个都人模狗样,喝了酒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胡德林也是苦笑。

“那个……叫……哦,文德嗣主席,他怎么处理这事?”老胡问。

“执委会全体辞职了。”众人一惊。

“这套路玩的倒是很熟练,这下子,不需要为以前的事情负责了。”老胡一下子就明白了文德嗣的想法,笑着说。

“其实在穿越前的全体大会上,就说了这届执委会任期是半年,现在已经超期了,换届也无可厚非。现在要筹备第二次全体大会,选举新一届执委会,到时候看通知吧,今晚上很乱,也没说清楚。”胡德林耸耸肩,表示这事不奇怪。

“其实就算是再选,也还是这几个人,不会有太多变化。平心而论,这几个人能力都不错,有威信,成绩也是有目共睹,再选举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老胡点评着,“不过怕是这次游行的组织者要倒霉了。”

“要杀人啊……都是来这个时空讨生活的,有必要么……”胡妈妈心疼起来。

“什么啊……我的意思是,这就等于给领导上了眼药,就是挂上号了。以后所有部门,谁敢用这个人?但这不是好事,所有人都防着他的结果,就是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起来闹事……很不好……”

“这个人叫单良,我和他接触过,为人不怎么样。这次就看出来了,用分女人为借口煽动大家,逼执委会辞职,可他的真正目的是一个什么监察委员会,他用一百多人为他铺路……真是好手段……”胡德林的语气里带着鄙夷。

“想不到来到这时空,还有这等事……”胡妈妈叹息道。

“人嘛,就那几个心眼,到哪都一样。”老胡倒是见怪不怪。

艾晓茜一直不说话,她的丈夫能平安回来就好。手不自觉的握住了丈夫的手,手冰凉冰凉的,还没有暖和过来。胡德林转头笑了笑,想了想,觉得还是一起说了比较好:“另外,分女人的事也定了。”

“这些人……做人的一点良知都没有了么?”胡妈妈愤慨着。

“现在是 17 世纪,根本没有妇女权益这个概念,多少人指望着在这里三妻四妾呢……”老胡无奈道,接着目光锐利地看着胡德林,“胡德林,我正告你,别人怎么堕落我不管,我自己的儿子,决不许做这种**的事情!你听见没有!”

“放心,爸,妈,我绝不会对不起晓茜!”胡德林也难得的正经一次。

“知道就行,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器官都控制不好,屁事都干不成!”老胡点点头,看了看表,都已经后半夜了,“好了,你们快去休息吧,明天晓茜要回芳草地,你不是还要回高山岭么?记住,无论别人怎么问都说不知道,一切等正式发文,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知道了,爸妈,你们也早点休息。”两个孩子乖巧地离开了。

卧室里,胡德林突然**大发,又和娇妻来了一次,但是艾晓茜心事重重,显然不在状态。屋子里重归安静之后,艾晓茜不说话,背对着丈夫,好像是在生闷气。这下胡德林可慌了神,一时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老婆,急得是抓耳挠腮。

“你快睡吧,我没生你气。”艾晓茜突然说了一句。

“你怎么了?”胡德林把妻子搂进怀里,感觉到她的肩膀在颤抖着,她哭了。这下胡德林更慌了,手忙脚乱地给妻子擦眼泪,“哭什么啊?是不是吓到了?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艾晓茜突然抱紧了丈夫的胳膊,紧紧贴在丈夫身上:“你不会把我贡献出去,对不对?”

胡德林马上明白了,一定是那群喝醉了精虫上脑的人,喊得什么“生育资料共享”这类屁话传到了艾晓茜的耳朵里。一瞬间,一股大男子汉英雄主义的气概回荡心间,当即正色道:“你是我的女人,谁也别想把你夺走!否则,我让他尝尝 14mm 子弹的问候!”

“嗯……”艾晓茜点点头,擦了擦眼泪。

接着,胡德林又换上了一脸贱兮兮的表情,摇着尾巴,趴在妻子肩上:“当然了,我也不会三妻四妾,我一个老婆我还伺候不了,一堆老婆我还不得天天吃泥鳅?”

“滚!”艾晓茜终于被逗笑了,转过身来,看着丈夫的脸,这么熟悉的脸,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变得陌生?

“怎么了?”胡德林也不摇尾巴了,小心的搂着妻子。

“我不知道,就是心里难受……我一直以为我们来到这个时空,是来改变历史,是来做很多很多这个时空办不到的好事。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平时嘴上骂骂咧咧说自己禽兽,可心里都是好人,但是……我没想到……我们和那些扫进历史垃圾堆的东西有什么区别?”艾晓茜的眼睛闪着泪光,惹人垂怜。

胡德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不知道我怎么面对学生们,我在教他们些什么?善良,平等,友爱,我觉得都好可笑,我们自己就是一群污浊,却还要去教别人……”艾晓茜说不下去了。

“老婆,咱们这五百多人,好人还是多,不然也不会在临高有这么好的名声。今天的事,我相信大家只是喝多了,把最原始的那一面暴露了出来。其实每个人都有最原始**的那一面,只不过有的人有意志力可以克服,而有的人则放任自己。我也相信,什么‘生育资料公有’这种混账话也是喝多了随口胡说。我们都还有现代人基本的文明观,不然我们成什么了?跟大明那些烂到骨子里的缙绅也没区别了。”胡德林轻抚着妻子的头发,轻轻吻着她,“放心好了,无论什么时候,你老公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嗯!”艾晓茜闭上眼睛,把头埋在丈夫的怀里,轻轻抽泣着。

红牌卫戍区是在接到莫名其妙加密电的第二天,接到了第二封加密电。聂义峰把徐工叫上,回到中队部,很是神秘地偷偷翻译着,然后齐声惊愕:“**!?”

电文很简单,首先肯定并表扬了海军步兵机动中队在元旦期间的安排,然后通报了“第一届执行委员会”辞职的消息,不过并没有任何附加说明。接着说,要每个驻外部队的军政主官自行安排好值班人员,派一人回到百仞城进行年终汇报。

“还真他娘的让你猜准了,准是‘政变’了……”徐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简短的电文,不禁严肃起来,“这很明显,是前一届执委倒台了,需要权力再划分。”

“不是……为什么啊……”聂义峰大惑不解,在他看来,这届执委会工作能力简直牛逼!多少事情说干就干,这种果断、气魄,简直将民主集中制政权所有的优点发挥的淋漓尽致,为什么要更换?

“就是因为干得太好,底下的人看着眼馋上不去,积怨成恨。”徐工无奈地说道,“毕竟咱这五百多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官瘾,能不能干好不是我的问题,不让**一定是你的问题……而且话说回来,让你一辈子当一个普通科员,你干不?”

“我……”聂义峰一时语塞,徐工手一摊,意思是你看看,换你你也不干。

“那咱俩谁回去?”聂义峰问。

“你是一把手,你回去吧,我看家。”徐工说道。

“你不回去看看张琪的?你小心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人家名花插别人家的牛粪上了!”聂义峰笑道。

“我靠,我要这点自信都没有,我就不叫‘路路畅通’了!没事!”徐工满不在乎,接着又故意压低语气,“而且,我估计着啊,所有驻外部队可能都要调回去。你想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把人都调回去压压惊?”

“正因为出了大事,我倒认为不可能把我们调回去,你想啊,咱们现在等于是群龙无首,一旦明军来犯,周边没有部队及时阻击预警,那不就开国际玩笑了?”聂义峰摇摇头,“肯定不会把我们调回去的。”

“这倒也是……那我更不能回去了。我可得好好追赶你,你现在是要人气有人气要经验有经验,心安理得地当着上尉。我可没打过几次仗,他娘的谭岭那一仗悔死我了,要是当时我留在那就好了。”徐工郑重其事的说道。

“好吧,那我就不虚伪了,我回去。如果时间长,到时候再换你。反正无论什么,我的意见和你完全一致就好了。你可是政工人员,我得讨好!”聂义峰开玩笑道。

“泥马,怎么连你都这么说!?那是旧时空**的资产阶级对我们政工人员的诽谤和侮辱!我们政工人员,永远都是第一个冲锋,第一个中弹的人!”徐工一脸的正义。

“拉倒吧,中弹不是好事!”聂义峰踢了搭档一脚。

徐工嘿嘿笑着,突然想起什么来:“你怎么走?红牌港现在没有船啊!海军出海巡逻了,要两天呢。”

“你傻啊,走临高到澄迈的官道啊。”聂义峰竖了个中指。

“那你再带个人,路上有个照应。毕竟官道那里不算是咱们的绝对统治区,还是带个人好。嗯……你带谁?”

聂义峰想了想:“苟飞吧,他是芳草地的军官生,也该回学校报告一下了。”

徐工点点头,撕了两张便笺刷刷刷的写了两张假条,自己签上字。新军的日常管理是由士兵委员会主持,而政工主官是士兵委员会的顶头上司,有审批请假的权力。徐工把假条交给聂义峰,笑着说:“对了,有时间替我去东门市,给张琪买点礼物。你看着挑就行,钱我回头给你!”

“哈拉少!”聂义峰打了一个 OK 的手势。

听说要回百仞城,苟飞相当开心。他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过,在芳草地的时候没半个月还能回家一次。进入了新军,可就是真的与外隔绝,何况还是驻扎在外围的部队。而且,苟飞特别想去见见徐婷,自己好想好想她。

领取了弹药,聂义峰带着苟飞,走上了去往临高的官道。两个人都是一身黑军装,戴着船形帽——冬装的帽子是八角帽,但是战士们一致认为没有船形帽好看,因此大家就没有更换。按照“左生活右战斗”的标准,两人身上都披挂了大包小包,背带在胸前勒出了一个 X 型。德林杰手枪装填完毕,挂在身上,随时准备射击。这一片区域远比不上卫戍区和盐场安全,防身手段很有必要。

聂义峰的一米八四的大个子,迈着大长腿径直前进。只有一米七多一点的苟飞,吃力地在后面跟着,几乎小跑起来。聂义峰一回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抱歉……”

“中队长走的可真快。”苟飞恭维道,这也是个实情。

“走快点,赶回东门市还能捞顿饭。”聂义峰已经是归心似箭,他急迫地想念着何婧。

临高的官道已经几百年历史,古代基本没有什么道路维护的概念。经过日积月累的人踩车压后,竟然成了沟壑。聂义峰好奇的打量着这奇特的景象,暗暗打算晚上到临高水库上发帖问问。

沿着官路直奔临高,周围的村庄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如今在路上遇到澳洲人已经是在寻常不过了,人们都友好地打招呼,说着“首长好”,这让两个人都有了一种衣锦还乡的喜悦。

“中队长,这感觉真好。”苟飞的脸上洋溢着开心。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平时我们对老百姓好,老百姓就会尊重你,信任你。”聂义峰笑着说。

“咱新军就是不一样!”苟飞不禁昂首挺胸,向每一个向他问好的人敬礼。

就这样一路敬礼,很快就到了临高城下。如今的临高城已经完全被穿越集团控制,大明县衙只是一个摆设。城门的丁壮其实就是陆军第一步兵营的部队每天抽掉一个排,前来客串的。河边是临高县城的公交站,在工作人员日复一日的秩序维持和处罚之下,等候上车的人已经有了排队的意识了。一群等待公交牛车,准备前往百仞城或者博铺的人在站台上松散的列成串。

“终于到了……”苟飞感慨着。

“累啦?”聂义峰笑着问。

“不累,中队长,这才哪跟哪?”苟飞立刻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一辆大型牛车缓缓进展,年轻的女乘务员用普通话说着进站词。结果原本还算有秩序的队伍,瞬间破功,大家呼啦一下拥到了还没停稳的公交车前。聂义峰不禁感慨,国人的这个毛病果然是跨时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