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岭前哨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432 字 | 编辑本页

苟飞接到命令,立刻将营地移交给海军,集合全排,两门 12 磅山地榴弹炮全部锁在仓库里,四门 29 式掷弹筒全部扛了出来,长枪短炮都带足了弹药,向盐港急行军而去。而在盐港,中队部直属的轻步兵班也集合完毕,和火力支援排汇合后,徐工立刻带着他们向那个什么叫“谭岭”的小高地前进。这地方不难找,沿着临高到澄迈的官道向东行进,一直找到一处三个小山包把官道挤成 S 形的地方就可以了,最前面的小山包就是谭岭。

火力支援排可以说是全军最复杂也是最大的排级单位了——足有五十多人。而且每个掷弹筒班和每个山地榴班,实际上都分成两部分——炮组,顾名思义,操纵武器。掩护组,呃……他们的事情就杂了。给炮组挖阵地、搬运弹药、警卫掩护,还有……当苦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骡马不足,只好代畜输卒。过去炮组和掩护组的武器都不一样,现在为了方便,主要还是为了满足穿越众被旧时空 PLA 惯出来的 ctrl+v 强迫症,全部都统一装备元年式卡宾枪,要比长达 1.4 米标准型元年式步枪短不少,只有 1.1 米。这种长度很受士兵们欢迎,在这个身高普遍欠费的时空,1.4 米的步枪再加上 45 公分长的刺刀,比人都高。而且即便是所谓“卡宾枪”,射程和精度也比本时空最优质的的火绳枪给力的多。因此,工能委原计划召集兵工狂人们,开发一款 1629 式步枪,缩小口径、减少长度……结果样枪还没来得及试射,就被台风吹到了海里,设备也毁了,工程只好暂停。

轻步兵班拉成散兵线在前,掷弹筒居中,其他人断后。徐工带领着这支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到了谭岭,结果一下子就傻了眼——这个矮矮的小山包扼守着官道和小路是不假,可是地图上无法直观的展示出这里的植被情况,或者说这是一个光秃秃的山包,根本就没有植被。部队部署在上面,就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徐工可不奢望区区六十人的小部队能吓跑图谋不轨的宵小,暴露目标的唯一结果就是被绕过去,那样谭岭前哨就全无意义。

“副中队长,这可怎么办……”苟飞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除了覆盖表面的杂草和几块突出地表的石块什么都没有的小山包。在军政学校炮科,苟飞得到的教育是,无论是加农炮还是榴弹炮,都不宜直接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还好这次没有带着 12 磅山地榴弹炮出来……

“在本时空,还没有什么野外定位的好方法,土匪和明军更不能掌握地图坐标行军的技能。所以,如果东边有人想来搞事情,很大可能会和中国古代航海一样,依靠地标确定方向。而最直接最现成的地标,就是道路。谭岭的位置,除了盯着大路,还有两条鲜为人知的小路从旁经过……”

“等等,你怎么知道来犯之敌一定会沿着道路走?”

“他们是来打劫的,不是来捉迷藏的,当然是直来直去最好了。就像当初刘香装成诸彩老偷袭百仞城,基本上也是以官道为参照走的。”

“懂了……”

徐工回忆起出发前和聂义峰的对话,苦笑着:“哎呀,这下我都可以戳在路上当路标了。”

玩笑归玩笑,事还得办,徐工也瞅了瞅地图,事还真不好办。往前推,一马平川无处可藏而且无法控制小路。往后退往其他的小高地,同样小路也控制不到。思来想去,徐工决定冒个险,仍然在谭岭上建立前哨阵地。徐工觉得,穿越众有点太把自己代入到排队枪毙时代了——这个时代为了追求足够的正面火力,士兵们齐射时通常是毫不隐蔽的,至多有一面低矮的石墙,只有极其少数凤毛麟角的时候才有较为靠谱的掩体。基于此,新军的训练同样是毫不隐蔽的立姿无依托齐射,跪姿时有一道胸墙——当然,这也和前装步枪立姿和跪姿装填更容易有关。但问题是……穿越众来自的那个时空,经历了美国南北战争、日俄战争、一战、二战之后,士兵的野战掩体早已极度成熟了,兼顾作战与隐蔽。当然,徐工自然也是丝毫不懂旧时空种类繁多的堑壕和单兵掩体怎么挖,多深多宽、角度弧度、排列布置每一条都是有讲究的,即要充分发扬火力,又要足够的隐蔽。得益于旧时空泛滥的各种档次的战争片,没见过猪跑,好歹糖醋里脊吃过。徐工立刻在图上画示意图,哪里是正面、哪里是侧翼、哪里是掷弹筒,然后他算了一下需要挖多深多宽,每个士兵按一米的间隔算,一米深,50 公分宽……瞬间泄了气——只有小巧的工兵铲,短时间内不可能完成这个规模的土方作业。

“头疼啊……”徐工揉了揉船形帽。真正的带兵打仗复杂程度,让还处于 COSPLAY 阶段的他深感吃力。

谭岭前哨本质上是潜伏预警,一旦有情况打完就跑,给后方以准备时间。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根本不需要掩体,甚至都不应该隐蔽,要让对方明明白白看到自己。可是如果对方选择绕过去……徐工只觉得好像无论怎么做都不对,这时候如果大孙头在就好了。

最终,在第一个问题是就纠结了半天的徐工,还是决定在山上构筑掩体。不过不同的是,并不是壕沟,而是双人或者三人的浅坑,刚好容纳卧姿隐蔽。利用山上一点可怜的灌木植被和石头,两个炮兵班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稀疏的弧线。他们背后,是轻步兵班短短的但同样稀疏的弧线。最后是掷弹筒阵地,也是拉成了一条弧线——完全是反常规布置,通常配置在最前面的轻步兵被安置在了第二线。通常胳膊碰胳膊的紧密队形,也被拉成了最大间隔超过一米的一个个点。虽然火力支援排属于“炮兵”的范畴,但多少也接受了步兵常规科目训练,一时间面面相觑。

“好了,大家干活吧。”徐工并不多做解释。实际上他这完全跟着感觉走的布置,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一切行动听指挥,是新军已经快背烂了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一条。指挥官发话,大家当即各自散开,挖掘着自己的工事。新军配发的工兵铲人手一只,大坑困难,挖一个容纳一个人或卧或跪的小坑还是很方便的。掷弹筒炮组活最轻,不一会就把四门小钢炮在山顶架好了。炮手们打开笔记本,在本子上画着各门掷弹筒的打击范围和重叠区简图,不时把铅笔横在眼前瞄一会,又竖着铅笔瞄一会,然后低头一阵猛算。整个新军所有的炮兵,训练的最多的就是每周的芳草地数学课,无论有没有数学天赋都给活活逼出来了,没天赋?一顿胖揍就变成了天才。

“一个组负责测算就好了,其他人跟我去弄点树枝。”徐工见掷弹筒炮组在还呼哧呼哧干活的其他人面前过于拉仇恨,决定搞点事情。警戒阵地适当的伪装,有利于隐蔽自己消灭敌人。

整整一个下午,警戒阵地都在紧张的施工,临近黄昏终于大功告成了。像不像,三分样,一个个散兵掩体有的太长,有的太短,有的太浅,有的太深,马马虎虎凑合能用。徐工便根据自己的道听途说和主观理解,给战士们讲着什么叫“散兵坑”。战士们把各自的藤制背箱摆在了各自的散兵坑的边缘,当做头枕,往上一躺仰望蓝天,舒服。秋高气爽的季节就要来了,天空美得无法无天,好像之前的台风把所有污浊都涤荡干净了。

“来,我请客。”徐工掏出两包烟,都是穿越集团轻工部门自己做出来的卷烟,只是烟嘴不伦不类的是细竹管。徐工本来不抽烟,但是他身上正常带着几包烟。在他看来,有时候给战士们一点家常式的小恩小惠,也是政工工作的一部分。

“我勒个去,‘圣船’,副中队长你可真大方。”战士们一看包装上高大的丰城轮,都一惊,这是所有“澳洲烟”里最高档的。战士们平时抽的都是“高山岭”和“百仞滩”,新军目前是穿越集团卷烟厂的第一大客户。

“副中队长,这‘澳洲烟好是好’,为啥都要写着‘少一口,续一秒。掐一包,多一天’呢?”战士们打量着精美的包装上这句煞风景的话语,奇怪的问。

“呃……因为这是一个澳洲长者说的。而且吸烟确实有害健康,什么痨病,癌症,都和这烟有关。执行任务提提神,抽一根也就抽了,平时尽量还是少碰为好。”徐工也划了一根火柴,自己点了一颗烟,蹲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抽着,其实根本没往嘴里进。他打量了一下正在休息的战士们,捡起一块石头端详了一下,“同志们,累不累?”

“不累!”战士们纷纷表态。

“行,一会开饭,草地凑合吃。晚上睡觉把被子都拿出来,现在不比盛夏,开始降温了。”徐工嘱咐完了,站了起来,“苟飞,过来,跟我一起安排一下哨兵。”

月朗星稀,明亮的月光把周围的林子和山脚下蜿蜒曲折的道路照的一清二楚。战士们盖着各自的行军被,枕着胳膊或者自己的背箱,在散兵坑里睡着了。这里蚊子要比盐场多的多,每个散兵坑都放了驱蚊香,只是不能生火点燃,驱蚊效果聊胜于无。哨兵都就位了,四个哨兵分别监视四个方向,两个小时一换。

徐工躺在掷弹筒阵地里,看着黑夜发呆。夜深人静,可以心无旁骛的思考,徐工突然觉得这个前哨警戒阵地完全没有必要——盐场有一千多人职工,而且都进行过军训,要去找盐场的麻烦需要相当的实力。一般的土匪根本不可能,除非是大明的官军,还得是相当规模的否则让盐业工人给逆推了都说不定。军委会这样高度的紧张,只怕还是台风带来的损失过大导致的神经过敏。不过得益于此,他第一次能在一个独立的地点,独立指挥部队。而在此之前,他都是给聂义峰当帮手,或者说跑腿的。虽然挂着一个“政治副中队长”头衔,可是连 CCP 都没有,搞个毛线的政工?徐工崇拜的政工,是高举 TT-33,在 MG34 密集的弹雨中站起来,振臂高呼:“同志们!跟我——前进!乌拉!”,然后冲在最前面,这才是真正的政工,不是被布尔乔亚污化丑化的政工,也不是现在这样,做连队的保姆。当然,这个保姆是自己执意要来的。当初第一次反围剿之时,听说百仞城出了个受伤不下火线的战斗英雄,自己就很诧异。他没想到,在这个穿越五百废柴中,竟然有一个如此英雄主义的达瓦里希的人物!后来和聂义峰认识后,发现大家都曾在俄罗斯留学,立场都偏左,都是军宅后,自己简直对这个“战斗英雄”崇拜的无以复加,一起在大鲸号上打了一仗后,更是基情值 MAX,直到海军步兵成立,自己以身相许来做了二把手。可是,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黄俄苏粉,他很看不惯陆军的德意志做派和海军的 IJN 风格,他急切地想搜罗更多的达瓦里希,来建立一支 Китайская Красная Армия,ККА 中国红军……恐怕现在只能想想,聂义峰对比不感兴趣,执委会本质上资本家买办地主集团更不可能……

徐工仿佛看到了有一天,穿越国苏维埃大会的盛况。督公说,本时空的历史将因为穿越集团的到来而与旧时空发生根本性的不同。徐工认为,此话对也不对。对,是因为穿越集团有开挂一般的技术代差,即便不能全部复活,就算现有复活的技术也足够把 17 世纪任何一个对手打的屎尿横流了。再加上蝴蝶效应将会愈演愈烈,一场时空风暴即将来临。不对,是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物质决定意识。随着穿越国的发展,穿越国经济越发达,来自内部的压力将会越大。如今这样靠一些施舍让土著磕头叫爹的日子终将结束,人民终将觉醒并开始更加崇高的斗争。最终,穿越国人上人的美梦是不可能实现的。试看将来的本时空,必将是赤旗的世界!

想到这里,徐工带着一种使命、责任与神圣感,坐了起来,掏出本子唰唰地写着——

《中华布尔什维克党党歌》

于是,旧时空的前苏联/俄罗斯联邦的国歌,在徐工的彻夜苦思中倒了血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