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图基地(二)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816 字 | 编辑本页

第二天的工作,仍然是延续第一天的事情,清理杂草,修整房舍。杂草无处不在,看似简单,实则想清理干净的话很有难度,原计划一天结束的工作,一直拖进了第二天。推倒的小破房回收了不少有用的资源,寨墙被进一步加固,而炮兵阵地进行了扩大,用石块和木桩进行加强,使两门炮都可以 360° 射击,而且有充足的后座距离。工程队中几个掏井工人开始整修村里的几处水井,以保障几百人的用水需求。

今天可以说是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了,仅仅上午就有五个人中暑晕倒。卫生组在在寨墙外搜到了一片干燥通风的树林,太阳的**被密集的树林挡了回去,树荫下海风阵阵,十分凉爽,此地当即作为卫生组的休养区,工程队派来几个人,把区域内所有灌木杂草清理干净,组装了几张简易病床,点上了驱蚊香,海军步兵抽调一个班来负责警卫。

张琪的背部已经被汗水湿透,她像个男人一样干活,和一个士兵合力,将一名中暑晕的七荤八素的工程队员从担架上抬到木制简易病床上,接着动作麻利地检查病人身体情况。

“小宇,这个病人马上物理降温,服一瓶诸葛行军散!”

“是!”小宇护士也是百仞总医院的老人了,技术水平比不上何婧郭芙等大神,但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勤快姑娘。嘴上应着,手上已经把毛巾在铁桶里利索地涮了两把,飞快地叠好,轻轻盖在病人额头上。

张琪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诸葛行军散交给小宇护士,自己转向下一张病床,是今早执勤时,一脚踏空从寨墙上跌落的战士,额头磕破了,这倒不严重,只是脚腕结结实实嘎嘣崴了一下,此刻已经肿成了萝卜。冷敷一直没停,止疼药也服下了,但是战士仍然是痛苦的喘着粗气,倒也坚决不出声。

“这个伤员需要后送,六班长,通知你们聂连长!”张琪迅速写了一张卡片,给伤员挂到脖子上。

“首长,连长一早带人上山了。”六班长答道。

“那告诉你们徐副连长!”张琪把战士脚上的毛巾换了一块,头也不抬。六班长敬礼称是,跑开了,不一会,徐工和六班长抬着担架过来了。

张琪一边给战士的脚腕做好固定,一边说着:“从一米高的地方跌落,额头创口不严重,无需缝合,常规处理即可。脚踝部肿胀严重,常规止痛药无效,怀疑有骨折,需要立即后送!”

“哈拉少!”

“说中国话!”

“好!”徐工向六班长一摆手,六班长带着一个战士,扶起倒霉的伤员。

“对不起,班长……对不起,副连长……我不是故意的……”伤员欲哭无泪。今早上自己明明沿着寨墙上的通道走着,这是简单到弱智都能胜任的最最常规的巡逻,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竟然踩空了……

“屁话,别想那么多,回去抓紧时间养好伤!别落下病根子!”徐工笑骂道。

伤员一脸委屈的在担架上躺好,被抬走了。

徐工看了看这片“休养区”,三盆碳火微微冒着青烟,驱赶着周围的蚊虫。十张木制病床排成两排,一身白大褂的张琪和两个蓝衣护士穿行期间。病床上,躺着中暑的人还有受伤的人,除了刚才的伤员,另一个伤员也是崴脚,不过要轻的多。这景象,像极了革 命战争年代,林中的八路军卫生所。不过这才第一天,十张床位一下子就住了六七个人……照这个速度,过上一个月还不全军覆没啊……

“想啥呢?”

“没啥,有需要帮忙的吗?”徐工问。

“暂时没有了,有的话我会通知你们。”张琪摘掉口罩,摇摇头,脸上额头上都是汗水。

“好,对我们不用客气!医疗人员永远都是作战人员的亲爹亲妈!”徐工郑重其事。

张琪噗嗤笑了一下,点点头。此话不假,不管是训练伤,还是战伤,每当有士兵倒下时,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卫生员!”。在新军中眼中,有两种人天生具有极高的人品加成——炊事兵,还有医护人员。

山林里,聂义峰亲自带着两个海军步兵班和一个 954 掷弹筒班,护送着工程队勘探组来调查周围的环境情况。仿佛时光发生了倒流,一年前自己也是在軍事组里,护送着一支勘探队去开视野,探索战争迷雾。说起来,也因此和这支勘探队结下了缘分,艾晓茜成了胡德林的妻子,梁得志也没事和大家侃山喝酒,其他人也都成了好朋友。

早在去年百图村行动前,北炜的侦察队就已经绘制了百图村周围详尽的地图,所以这次聂义峰带队并不是完全一抹黑,整座大山和海边都对他们是透明的状态。山中哪里有路,哪里有河,哪里是沙滩,哪里是石岸,哪里有村庄,哪里有明军卫所,全部一清二楚。所以这支勘探队是有的放矢的——去附近的村子转一转,告诉他们澳洲首长来了。

由于地形限制,未来的百图基地并不打算**农副业生产,因此基地的吃用将主要依靠博铺的海运。同时,百图基地周围村寨的“合理负担”也改为在基地缴纳,无需再大老远地去百仞城。这里的几个村子都参加了临高政协会议,也都各自承担了不同的“合理负担”——派粮和派差。最初他们需要跋山涉水几十公里到百仞城缴纳,南宝公社和加来公社成立后,路途缩减了一半,现在更好了,直接在家门口缴纳。髡贼的“合理负担”确实合理,双方各取所需,髡贼得到了他们需要的粮食和劳动力,而村民得到了他们急需的优质农具、食盐、药品和钱,虽然是髡贼自己发行的“粮食流通券”,不过一张硬纸,但是每一张都能在南宝的妇女合作社消费出去,比铜钱都好使,而且髡贼的买卖仁义,价格合理,童叟无欺。所以现在,村子对“合理负担”已经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了,甚至有的村子就巴望着髡贼派差,好赚流通券,去南宝买回来需要的东西。

“前面是,哪里?”勘探组长问。

“沙岭村。”聂义峰打开地图扫了一眼,心中自有数。

“首长,我们在这个村子休息吧?”勘探组长请示道。

“你是勘探组长,我是护送队,给你干活的,我服从你的指挥。”聂义峰笑道。

勘探组长脸上一阵红,归化民指挥澳洲首长,这事传回去恐怕会成为爆炸新闻。聂义峰告诉他,既然坐上了指挥员岗位,就得谋其政,不管指挥的是归化民还是首长,在什么岗位做什么事,没有身份的不同。勘探组长点点头,当即下令进村。

沙岭村和大部分投髡的村子一样,都建立了防御设施,只是简陋得很,不过用木材和竹子做了一些栅栏而已。村里的民兵这都是去百仞城受训过的,回来后组成了民兵排,平时生产,有情况时就是护卫乡里的乡勇。说起来,在剿匪战役中沙岭村民兵排还是立过功的——两支坦克部队追杀一路溃匪至此,眼瞅着土匪有逃脱的可能,千钧一发之际,沙岭民兵排突然杀将而出。土匪一看前有围堵,后有追兵,绝望而降。后来论功行赏,沙岭民兵排被奖励了标准矛 30 支、藤盔 100 顶、藤盾 30 面、优质布鞋、锣鼓号若干,沙岭村则被奖励了粮食、菜肉盐糖副食以及优质农具,都是实惠的东西,令沙岭村被周围村寨着实羡慕了一番。

“什么人!”勘探队刚出现在村口,就听见前方有人大喊一声。

聂义峰已经多少能听懂些本时空的方言了,当即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临高保安团!新军!”

对方显然一愣,不用听“保安团”和“新军”这两个字眼,就这一口“澳洲话”,来者何人已经不言自明了。只见村口呼啦啦跑出十几个人,都一身干练的衣服,有的人还光着膀子,一个精壮的汉子用一种有点滑稽的跑步走的动作跑过来,准确的找到了聂义峰,敬了一个更滑稽的“五指大开”的军礼:“报告首长!沙岭村民兵排正在执勤!”,澳洲人个个都是人高马大,最惨的也超过一米七,超过一米八的一抓一大把,聂义峰这一米八四的身高几乎就是身份证明。

“这位是廖组长,他是最高长官。”聂义峰还礼,接着介绍勘探组长。

汉子似乎一脸不相信,竟然是本地人领导澳洲人?但他还是向勘探组长又报告了一遍。

澳洲首长和新军突然光临,让沙岭村很是意外,特别是新军荷枪实弹到来,让沙岭村的村民很是紧张,不明白这髡贼是什么意思,村子里一应差事无不配合,还受过嘉奖,按说没有什么得罪髡贼的地方啊?疑问归疑问,澳洲人扛着枪来了,自然要迎接。村里头人带着几家当家的,在村里专门负责和穿越集团打交道的联络员的引路下,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

“你是勘探组负责人,不要紧张,全权负责和他们谈就好。”聂义峰对勘探组长说。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越权为好。

勘探组长鼓起勇气,拿出髡贼带路党的气派,也一脸笑容地迎了上去,双方互相行礼,客套了一番,接着到头人家商议大事去了。会议气氛当然是友好的,双方当然是开诚布公地进行了充分的交流——其实也没啥事,无非就是委托沙岭村联络附近的村寨,合理负担以后改在百图基地缴纳,另外需要一些人力派工,双方一拍即合,接着就一些具体细节进行商议。

聂义峰安排部队在村外休息,战士们在一处空地席地而坐,整齐地坐成三排,步枪整齐划一地倚靠在右肩上。招呼战士们喝水以后,聂义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村寨和村口的民兵,每个人都是一顶藤盔、一面藤盾、一支标准矛,一股古希腊步兵军团附体的神韵。民兵们也在好奇地打量着这群海军步兵,他们见过陆军的灰军装和海军的蓝军装,这身黑衣还是第一次见,搞不清楚这又是澳洲人的什么部队。刚才的那个汉子,更是围着海军步兵转了一圈,好像看怪物一般。

“你看什么呢?”聂义峰收起水壶,一脸问号。

“报告首长,没什么,就是……就是看看……”汉子急忙立正。聂义峰摆摆手,示意他放松。

“你普通话说的不错啊!”在这个远离穿越集团统治区的地方,竟然有会流利普通话的人,着实不容易,尽管方言味很浓。

“回首长,我给首长做过工,派过差,所以会一些。”汉子凡凡的笑道。

“原来是这样。”聂义峰点点头,“以后好啦,不用去那么远了,想赚流通券,去百图村就好了。完了到南宝公社,想买啥买啥。”,抓住任何机会宣传穿越集团的政策是穿越众的基本义务。

“首长给的报酬倒是不错,只是回来要孝敬头人,剩不了多少……不过总比佃工强。”汉子无奈道。

聂义峰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泥马剥削简直无孔不入啊。他打量了一下汉子,这是一个典型的贫苦农民的形象,皮肤是太阳和贫穷留下的黝黑的颜色,头发乱糟糟的,光着脚,不过人感觉还不错,不是那种三脚踢不出一个屁的死鱼性格,也没有那种故意讨好而表现出令人肉麻的察言观色。这下聂义峰的好奇心就来了,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首长,小的……”

“不用小的小的,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直接说我就好了。”

“是,我叫沙四。”

“什么什么?”聂义峰没听清。

“我姓沙,家中排老四,沙四。”沙四看这个首长并不严厉,也放松下来。

“家里都有什么人?”聂义峰拉起了家常。

“就一个老娘,还有一个二哥了。”

聂义峰点点头,不继续问,本时空几乎每个贫苦人家的家庭背景都差不多。疾病、饥饿、匪患、战乱,随时都会夺人性命。他看了看周围茂密的山林,岔开话题:“现在这一片治安情况怎么样?”

“从没这么好过,首长!”沙四来了精神,“自打首长们的剿匪战役以后,再也遇不到土匪了,上山也方便许多。偶尔儋州那边会流窜过来一些小股土匪,根本不敢离村子太近,只敢远远地叫门,拿东西换粮食……”,沙四的话匣子戛然而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

聂义峰笑了笑,心里有些不舒服。为了剿匪,死了多少人,他就亲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兵死在自己面前,而束手无策,她的何婧,更是差点把命丢在林村。不过他还是压制着怒火,脸上挂着笑容:“不用紧张,你们也不容易。以后好了,我们常驻百图村,再需要什么,你们可以到百图村换,距离也近,而且我们的信誉,你们应该也是清楚的。”,最后一句话,有一点威胁的意思了。

“是!首长!我一定禀报头人!”沙四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我没有问罪的意思。只是帮助土匪这件事……你们都是受过匪难的,你们帮了土匪,土匪不敢祸害你们但是可以祸害儋州人民,站在儋州老百姓的角度,他们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却资助土匪来祸害他们。你说,是不是这事?”聂义峰语重心长。

“是!首长!我们知罪了!以后土匪再来,我们就跟他打!”沙四立正。

“那不必,你们民兵排的任务是保卫自己的村子,剿匪的事情交给新军就行了。保卫自己的亲人安全,就是大功一件!”聂义峰拍了拍沙四的肩膀,沙四又憨憨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