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3136 字 | 编辑本页

今天,是博铺钢铁厂入夏以来,第四个因为中暑死亡的工人了。虽然博铺卫生所大夫和工能委的卫生员使劲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挽回这个年轻工人的生命。车间里的温度,简直如同地狱一般,即使换气扇全力运转,车间内的温度仍在 40 度以上,甚至一度逼近 50 度。其他工厂的情况稍好,但也都在 35 度以上。而蒸汽化的工厂,进一步加剧了炎热,高温和热浪,一波接一波炙烤着穿越集团血汗工厂的工人们,不满的情绪,也在渐渐发酵着。

尸体被垂头丧气地卫生人员抬了出去,工人们还聚集在原地,没有动。

“嘿嘿嘿,干活去了!”组长一身老爷范。

“干活,干活,天天干活,人都死了……”有工人嘟囔着。

“都卖给首长了,生死有命,又不是没有票子拿,还能让你白死?”组长骂骂咧咧道。

“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在这累死累活,你凭什么在这里放屁!”有工人不满道。

“咋了?老子是组长,首长任命的!就不用和你们做贱工!”

“你再说一遍!?”这下,工人们的情绪被点燃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吗!”组长的气焰更上一层。

工人们早就望着这个平时吆五喝六,却什么也不干的组长不顺眼了。他算什么?他凭什么不干活?他凭什么多拿钱?难道就因为他是组长吗!?伴着一轮轮的高温,工人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怒火在高温的**下熊熊燃烧起来。组长脸都白了,看着眼睛都红了的工人,吓得撒腿就跑,边跑还一边尖叫着:“工人造反啦!工人造反啦!”

这下工人却懵了。造反?他们断没有此意!虽然条件艰苦些,但是大家还是明白,大夏天的中暑死个人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平心而论,澳洲首长们给的报酬还是挺优厚的,家人们无论是在公社,还是自己住,好歹能填饱肚子。但工人们也有不满,为什么有的人要在这里顶着热浪,冒着生命危险累死累活?有的人却可以什么都不干,喝着茶水吆五喝六?为什么同样一天下来,有的人没干多少活,有的人干了很多活,却拿一样的工分?为什么!?

“工友们,还记得劳动节的时候,首长说的话吗!?我们不是下等人,我们是工人!工人二字加在一起,就是天下的天字!这个天下,是劳工大众的天下!这个天下的一切,都是我们劳工大众亲手创造出来的!工友们,我们去找首长们!这群组长,都是吸血虫!他们根本不配称为工人!走吧,同志们!去百仞城!”恐怕没有一个穿越众意识到,他们的血汗工厂里的工人,已经被他们亲手培养出了阶级觉悟。

“去百仞城!”顿时,工人爆发了。

当工能委接到钢铁厂一个小组长报告的工人造反的消息后,还不相信。可是当游行队伍从办公室前经过时,屋里所有人都傻了。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坐拥 400 年技术代差优越感的穿越众,望着自己眼前的本时空第一场大规模工人罢工,有了一种惊慌失措的无力感。

钢铁厂的罢工,如同一根导火索,嗤嗤叫着游荡在博铺工业区所有的工厂里,一个接一个点燃了炸药桶。

“工友们!唱起首长教我们的工人之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浩浩荡荡的工人队伍,向博铺城、博百公路涌去。

百仞城的民政委员会办公室里,梁德志正和劳工头子“邬姆莱”邬德商量着新一批移民如何分配。从建立检疫营制度起,不算临高本地投髡的人。单单广州站方面输送来的大陆难民,总人数已经超过六千人。简直如同一个冷笑话一样,不久之前还掣肘于劳动力不足的穿越集团,现在却面临一个劳动力过剩的问题——工业化的速度远远低于爆人口的速度。而原材料的短缺,同时严重限制了工业化的速度。大量涌入的劳动力,成了检疫营里混吃混喝,和在血汗工厂里只能拿最微薄工资的临时工,而技术工培养却陷入停滞。能到农场干活的都是少数,因为大量的低产田还未来得及改造,只有少量农场化的良田可以招募农场工人。而芳草地受制于师资力量薄弱,目前已经可以说是超负荷,新移民中的孩子面临着无学可上的窘境。至于临高建筑总公司,同样受制于原材料短缺,能够开工项目屈指可数,也无法吸纳大量劳动力。总而言之,因为资源短缺、运力不足无法获得其他地区足够的进口资源,穿越集团的工业化陷入了一个瓶颈中。

桌子上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两个人基情满满的对视一下,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然后一起接电话,接着一起瞪着眼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聂义峰皱着眉头,带着海军步兵一路飞奔,终于抢在工人队伍到达之前占领了博铺城南线,背靠文澜河,右接博铺卫戍营的步兵,左接海兵队。战士们从没想过,他们的枪口竟然要对准工人,而从参军第一天起,他们受到的洗脑教育就是他们是人民的子弟兵,是工农的武装。

“放下枪!放下枪!任何人不许开枪!把枪背起来,手挽手组成人墙!”聂义峰摸了摸腰间手枪套的扣子是不是扣严了,沿着战士们的队列边跑边喊。战士们立刻遵照命令,背起步枪,左右手挽手,像一堵黑色的大堤拦在工人队伍面前。望着向自己涌来的愤怒的人群,在剿匪战斗中英勇无畏的战士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解、畏惧和迷茫的神色。

一个穿越众跳了过来,大喊着:“你他娘的等什么!?开枪啊!”,顿时无数双眼睛惊讶地望着他。

“放什么屁!?”聂义峰吓了一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什么风?

“造反啦!造反啦!”这个穿越众不依不饶地冲过来,似乎是失心疯一般,试图抢夺新军的枪支。

“把他给我拿下!”聂义峰怒了,一挥手,两个战士手脚麻利地把他按在地上。

“堵住他的嘴!”聂义峰怕这个家伙再口不择言,直接把自己的船形帽丢了过去。战士们马上就塞进这个家伙的嘴里,把他押了下去。

终于,浩浩荡荡的工人潮水涌到了新军的人墙前。新军极高的声望和口碑,让工人们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而新军一直接受的洗脑教育,也让他们无法对工人们做出什么激烈动作。双方就这么安静地对峙、僵持着,互相用复杂的目光看着。

“工人同志们!工人同志们!执委会已经知道了大家的要求,正在从百仞城赶过来!工人同志们,请合理的表达诉求,不要做出过激的举动!穿越集团一定会妥善考虑大家的要求!”大孙头拿着一个大喇叭,站到一处高台上大声喊着。

“首长,我们要见文主席!我们要见马督公!我们要见邬委员!”工人们纷纷喊着。

“工人同志们,首长们正在赶来,请大家返回各自工厂,并派代表到工能委集合!执委会首长,将直接去工能委!”大孙头喊着。

“不要相信他!髡贼这是要杀人啊!去了的就没命啦!大家冲过去啊!”有人煽动着。

大孙头大喝一声:“全体官兵注意!”,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再重申一遍命令!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任何人不许开枪!任何人不许动粗!任何对工人兄弟有暴力行为的人,以叛变罪军法处置!大家闭上眼,工人要打我们,就让工人打痛快!”大孙头喊完,跳下高台,也加入到了人墙中。

这下子工人的情绪降了下来,他们看着新军士兵一张张年轻的脸,都露出了任他们打骂的神色。一时之间,竟然出于一种不尴不尬不知进退的地步。

“工友们,不能打啊……新军的这些孩子,都是好人啊……就说那支工支农救援乡亲们,我们都是受了新军的大恩啊!可不能打啊!”几个上了岁数的工人急忙站出来,苦口婆心地劝着,“首长既然说了,那咱们就回去,首长几时说话不算话过,大家安心回去等,首长们的四轮车,从百仞城过来,很快就到啦!”

“那是髡贼要灭口!”一个年轻人喊道。

“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不就是那个什么村的小霸主么!你不能为非作歹了,你还要这么多人给你垫背吗!要灭口,新军还用这么在这,让我们打吗!?”老工人也怒了。

大家一听是这么个理,都纷纷往各自的工厂走去。一场突如其来的工人运动,就这样在还未达到**时,草草收场了。

大孙头只觉得腿都软了,松开身边战士的胳膊后,还晃了一下,喃喃道:“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