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鸭子上架的芳草地(五)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016 字 | 编辑本页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请坐!”

“坐下!”

“同学们,把课本翻到第 52 页,今天我们来学习……”

这是芳草地的每间教室,每天都要听到无数次的一段经典对话。澳洲人的学问,和大明有大大的不同。圣人之训,古人之言也是要学习的,但只是极少极少的一部分,甚至在语文中都不是重头。而大量“澳洲先贤”的著作,才是语文教学的重头。与很多旧读书人所想象的不同,“澳洲先贤”里也有很多满腹经纶的大儒,只不过澳洲不称其为“经纶”,更不称其为“大儒”。无论是澳洲世祖中山公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还是圣祖毛润公的“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还是朱自清先生的“盼望着,盼望着,春天的脚步近了”,还是鲁迅先生的“菜畦、石井栏、皂荚树、桑椹、鸣蝉、黄蜂和直蹿云霄的叫天子”,其温雅与通俗并存,易懂易说。不过对比之下,很多澳洲首长们,和澳洲先贤比起来,确实是有点粗鄙不堪……

“徐婷,请你背一下课文。”老师突然点了名。昨晚挑灯夜战到后半夜,早晨又六点起床的徐婷,猛地一个哆嗦,站了起来。

“背一下朱自清先生的《春》,开始吧。”老师说道。

“呃……盼望着,盼望着……”

“刚才背到哪里了!?”老师显然有点生气了。

徐婷求救似的低了低头,瞄了苟飞一眼。苟飞不动声色的把书摊开,手指了一下:“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嘹亮地响着……”

“苟飞!”

“呃……到!”苟飞跳进反射似的站起来。

“把书合上,站到后面去!”老师随手扔过一根粉笔头,精准无误地打中苟飞的额头,周围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苟飞垂头丧气的合上书往后走,不过他是把书拿了起来再合上的,还来得及用手在课本上一划。徐婷敏锐的捕捉到了,混沌的大脑迅速变得清晰,理顺起来。

“老师,我可以背。”徐婷举手。

“背吧!”老师看着这一幕,笑了起来。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儿却绿得发亮,小草儿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在乡下,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地里还有工作的农民,披着蓑戴着笠。他们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去。‘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很好,请坐。”老师满意的一点头。

徐婷如释重负的一**坐下,心脏砰砰直跳,真是吓死了。虽然芳草地没有戒尺打手什么的,但是被罚站、被叫办公室还是常有的。

“苟飞,回去坐下!帮助同学是好事,但不是这么帮的,懂了吗?”老师语重心长。

“是,老师,学生知错了。”苟飞恭敬道。

“回去坐下!”老师潇洒的一甩下巴。

苟飞急忙回座,把书重新打开。

“谢谢!”徐婷小声说道。

“客气!”苟飞微笑道,敲了敲课本,示意听课。

老师的粉笔头嗖地飞了过来,再次正中苟飞的脑门:“听课!”,二人当即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教学楼里传来了悦耳的摇**,叮铃当当的。

“下课!”

“起立——老师再见!”

老师向行礼的学生们鞠了一躬,夹着课本出去了。而下节课,是体育课!

“大家回宿舍换好运动服,操场集合!”班长站到讲台上,一边拍手一边喊着。体育课是最受学生们欢迎的课了,可以玩澳洲橄榄球,可以做很多有趣的游戏,当然,也会有诸如跳远跳高 50、100 之类的考试。但是能有短暂的时间,不用再背各种定义公式名人警句,也算是不错的。

为了贯彻“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学习”的方针,芳草地的学生宿舍是按照班级划分的,当然,男女生是分开的。男生这边,原本能塞三十人的房间只住着二十几个人,条件还不错。女生那边就更好了,女生人数本来就少,为了提高房间利用率,不得不几个班住在一起。也无所谓,反正都是“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学习”。宿舍里,是木质的上下铺,铺着稻草、褥子和床单,摆着枕头和叠好的被子——按照军事化管理的原则,芳草地的内务卫生仍然是按照检疫营的标准。达不到新军的水平,但比之旧时空的学生宿舍……简陋,但是干净的多了。苟飞打开自己的衣柜,里面放着自己的东西,其实没多少东西。杯子、牙刷、毛巾,换洗衣物和鞋袜,几本书、几支笔,几卷纸,仅此而已。在闷闷的教室里,被热的一塌糊涂的学生常服迅速脱下,挂在木头做的晾衣架上,挂在床头指定位置,换上一身米黄色的短袖夏季运动服和体育课穿的运动鞋,不禁啧啧嘴,下了晚自习又要洗衣服了。所谓“体育鞋”,其实也是布鞋,比平时穿的要结实很多,跑跳都没问题。

和很多文化课一样,体育课也是好几个班一起上课。体育老师是一个从百仞城来的澳洲首长,人高马大,听说还是首长们的御林军——内务部队的军官。芳草地的学生宿舍里,也住着一批委培生——各个专业部门和工厂定向培养的学生,其中就有一群穿着没有标志灰色军装的学生。有时候,国民学校还会和他们举行友谊赛,互有胜负。一大群换上运动服的男孩女孩呼呼啦啦向操场跑来,在班干部的口令声中整齐列队,这素质,学生们自信不比新军委培生差。当然,也是在最初迟到挨罚后,不得不养成的习惯,澳洲首长对时间的精确概念,令每一个学生都印象深刻。

“来来来,同学们,都站好了。”体育老师声如洪钟,不愧是军旅出身,“初小的几个班,这节课组织广播操学习!高小一班二班三班,进行 50 米练习。练习完了之后,大家都自由活动!”,顿时一片欢呼。

澳洲人的学校,不许学生成为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胡老师不止一次地说过,文化课是锻炼大家的“智商”,公德课是锻炼大家的“情商”,体育课和劳动课就是锻炼大家的“体魄”。大家对“智商”和“情商”似懂非懂,但是“体魄”二字还是很理解的。特别是许多贫苦出身的孩子,都认为自己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吃苦耐劳。可澳洲首长们说,营养不良、缺乏科学锻炼情况下的吃苦耐劳不是身体素质好,而是透支生命力。在几次长跑,被看似娇生惯养的澳洲首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套圈之后,学生们都老老实实遵守着体育课所有的规矩。当然,学生们不知道,澳洲首长的长跑实力是来到这里之前在另一个时空用了大半年时间硬生生练出来的。

这节体育课的高小的几个班,在跑道上列队。煤渣铺成的跑道,布鞋踩上去感觉很舒服。跑道笔直笔直的,两边有切削的几乎完全一样的细石条围着。苟飞站在队伍中,听着体育老师讲着所谓“50 米跑”,大意这是一种对学生爆发力、肢体协调能力、柔韧性、反应速度的统合锻炼。起跑姿势也有差异,有蹲式和立式两种。老师分别进行了示范,接着说 50 米跑训练将从立式起跑逐渐过渡到蹲式起跑。接着又说了很多注意事项,特别是安全事项。接着,就开始做准备活动。男生一大群,女生一小群,面对面把体育老师夹在中间,跟着老师喊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活动脚腕手腕,拉伸腿部、胳膊、肩部的筋骨,一会往右压腰,一会往后压腰,接着还要原地快速高抬腿。50 米还没跑,每个人已经感觉腿脚火热,额头上也是汗珠密布了。准备活动中,每当弓步扩胸运动时,薄薄的运动服就会露出女孩们穿的“澳式内衣”的痕迹,让半大男孩子们一阵心跳加速。

准备活动完毕,男生女生就在起点列队。体育老师又千叮咛万嘱咐各种注意事项,接着宣布男生先跑,安排了一个发令员,自己一溜烟跑到终点。50 米的距离并不远,老师在那边喊话其实也可以听的很清楚。

苟飞作为男生第一个,站到了起跑线,摆出了立式起跑的姿势,弯腰弓步、手臂摆到胸前。

“各就位——”发令员是体委,也是所谓“班干部”

“预备——”苟飞暗暗蓄力。

“跑!”苟飞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身后顿时四仰八叉的笑成一片,连体育老师也笑喷了。苟飞已经顾不上了,几乎是拼尽此生全部力气,向前飞奔着。说起跑步,他可是擅长得很,很小的时候就在高山岭跑上跑下了。

“嗯……成绩不错……嘿嘿嘿,去哪呢!?回来!”一激动,苟飞竟然跑过了。

体育老师忍住笑,看了看手中的秒表:“嗯……成绩还不错,可教之才!只是……你脚疼不疼?”

“不疼!”苟飞一听受到了表扬,士气大振,心中也暗暗奇怪,怎么问自己脚疼?一低头,瞬间在风中凌乱。

一个同学已经把他跑飞了的鞋送了过来,起点上,同学们已经快笑岔气了。苟飞红着脸,狼狈的穿上鞋。在起跑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到鞋子飞了。从小没有鞋穿,光着脚跑,倒也真没觉得脚上有什么不适,就一路跑下来了。

“好……场边休息,不要坐下……噗……”体育老师一句没忍住,又笑了。苟飞尴尬的站到老师身后,看着起点的同学们,暗暗担心晚上宿舍里会怎么拿他开涮。

“来!下一个!”体育老师清了清嗓子,严肃起来,又举起手。

男生一个接一个地都跑完了,成绩马马虎虎,这群平均十四岁的孩子,50 米成绩勉强只能达到旧时空小学六年级的水平,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男生们站在终点的跑道两端,看着班里的女生们在起点列队。

“跑!”体委又一声喊,姑娘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撒了欢地奔跑起来。

徐婷站到起跑线上,也摆出了立式起跑姿势,微微皱了皱眉头,肚子不太舒服。体委一声跑,她也一下子蹿了出去,可是跑了没多远,腹部一疼,脚下一软,重重地摔在了跑道上。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是腿上的血让所有人瞬间傻了眼。

“我勒个去……班长体委,集合队伍!不要乱动!来两个女生,跟我把她送到医务室!”体育老师最先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边指挥男生不动,一遍带着女生们跑了过去。一众男生面面相觑,高小自然课里面的生物,第一节就是讲的人体构造,已经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