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兵(三)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801 字 | 编辑本页

经过老兵和新兵的对抗后,初来乍到的新兵们已经对澳洲人每天必讲的“组织性、纪律性”有了直观的认识——五十个人打二十个人,不但没有把对方打掉还差点被对方反杀。即便对方是老兵,可能老到哪去?无非就是多吃了几个月澳洲人的军粮而已。如此巨大的反差一扫新兵中对“澳洲兵法”的各种说辞,比政治教员说教一星期都管用。

新的训练大纲公布了试行版,删除了大量内容,比如过去军官培训中多次提到的“军级方阵”——这个名词在穿越众军官中完全就是一个笑话般的存在。军级方阵?整个穿越新军加上舰艇部队的水兵,满打满算才一千多人,放在旧时空的 19 世纪充其量就是一个团的规模。所以,新的训练大纲简单到几乎不用组织学习,草草扫一眼就可以做到对训练内容的了如指掌:300 米刺刀冲锋和 10 公里武装越野被证明的非常有效而且具有实战意义的训练项目;新增加了 50 公里强行军科目,毕竟在旧时空,无论是 19 世纪的法军还是 20 世纪的共军,徒步强行军所带来的强大机动能力是他们常胜的第一法宝;班、排、连级队形也进行了变化,确立了“轴点+基准兵”的方案。一时间,穿越众的 BBS 上,对聂义峰好评如潮。而其他规模远超新军实际,或者过于现代化的训练项目被剔除,比如纵深堑壕和防炮洞之类——本时空,根本就没有如此密度的炮击,也没有触发引线。就算拥有时空作弊器的穿越集团,目前也只能仪仗滑膛炮球形弹。

在执委会扩大会议上,作为此次训练大纲变革的创意来源,聂义峰这样阐述他的思想:“很简单,不要总想着复制旧时空,而是立足本时空的现状,走入一条自我循环、自我更新、自我发展的新路子。”

韩冬举着横笛,以较快的节奏吹奏着《掷弹兵进行曲》,走在手持指挥刀的聂义峰身边。韩夏举着写着没有任何标志的红旗,走在最前面。他们身后,是三个步兵排,以四人一排依次展开而成的横队。每个分成两列的步兵班,班长走在最前面,紧盯着军官的位置。而每个拉成纵队的步兵排,排长走在最前面,紧盯着连旗的位置。整个步兵二连就以这样的长蛇阵,在博百公路上招摇过市。一路上,每经过一个炮楼,楼上的哨兵都会跟看西洋景似的,趴在垛口上看热闹。而小市场上的人们,都挤在路边,看着这群威武的士兵昂首挺胸地行军。

以大约每分钟 112 步的节奏演奏旧时空英国的《掷弹兵进行曲》,配上解放军式的齐步走,这个风格虽然混搭,倒也有一股王霸之气。聂义峰走在连旗后面,大声喊着口令,以确保全连的节奏都踩在左脚上。果不其然,后面队伍中有走错步子的,急忙快步倒了两下,还斜眼看看有没有被人发现。聚在路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澳洲人的军队——整齐的步伐,所有官兵都昂首挺胸,连手臂都挥动着同一个节奏,一支支乌蓝发亮的澳洲火铳枕在肩上,在士兵们头顶形成一片黑压压的密密的枪林。

公路上,迎面走来了另一支队伍,是百仞营步兵一连,营政治教员兼一连长亲自带队。到底是有“基准连”称号,队列动作几乎赶上了旧时空解放军部队的水平。两支连队迎面相遇,擦肩而过。魏爱文没有带指挥刀,按照军官礼节,聂义峰主动行吻刀礼致意,结果魏大首长只是微微抬了一下手就走了过去。聂义峰笑了笑,不去理他,向走在前面的韩夏说:“向右转,进入荒地!”

韩夏高高举起连旗,接着把旗帜指向右边——这是转向的信号,然后带头向河边走去。

“全连——三排横队——展开!”聂义峰大声喊着。接着,旗手和各排排长依次重复着命令。

令人眼花缭乱而赏心悦目的队形变换开始了,韩夏原地踏步,韩冬和聂义峰分列两旁站好。接着一排向聂义峰旁边走过去,各个班迅速形成了单排横队,接着三个班又组成了三排横队,在聂义峰身边站好。二排也进行着漂亮的队形变换,士兵们根据班长的位置迅速跟上,而班长紧跟着排长运动,二排迅速组成了三排横队,在韩冬身边站好。三排的变换同样漂亮,行云流水般地运动到一排旁边,组成了三排横队。在笛子小曲的伴奏下,各排迅速标齐,一道漂亮的灰色风景线出现在文澜河边。

“立——定!”聂义峰大声下达口令,笛曲和脚步声一起停了下来。

“第一排——跪姿!”各级军官依次传达着聂义峰的口令。

站在第一排的士兵同时右脚后撤半步,单膝跪下。

“举枪!”聂义峰举起指挥刀。

三排士兵同时举起了沉甸甸的元年式步枪,指向前方,排队枪毙最壮观的密集的枪林一幕出现了。

“瞄准——开火!”聂义峰的指挥刀猛然劈下。

当然,没有火光和烟雾,毕竟只是演练。不过有调皮的士兵觉得不过瘾,悄悄地用嘴配音——啪!顿时,队伍里一阵哄笑。

聂义峰没有生气,收起指挥刀:“收枪——第一排,起立!”,战士们迅速站好。这次表现不错,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走出队伍,看着河边自己这威武的连队,一时间满心都是成就感。

“表现不错,同志们,晚上我请客,每人加条烤鱼!”聂义峰心情很好,随便就扔了一块画饼出去,士兵们立刻欢呼起来。

“有什么感觉吗?有意见也提。咱们新军,就是要每个人充分的表达自己的意见,集思才能广益。”聂义峰说道。

澳洲人善总结,这是所有土著官兵的共识。无论干什么,哪怕就是支工支农,完了都得回来开会总结一番,有条件的马上落实,没条件的也会记账以后再说。不得不承认,正是这频繁的几乎可笑的“总结”,让新军在不停地改变和完善,而这一过程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所以现在,只要一说“谈感想,提意见”,立刻七嘴八舌。

“连长,队伍后面笛声几乎听不到。”三排的士兵们喊道。

这确实是个问题。正常来讲,排队枪毙时期一个步兵连,除了旗手、笛手,还应该有鼓手,在嘈杂的战场环境下,鼓声要比笛声更容易分辨,而且节奏感更强,这也是为什么现代军乐队必有小军鼓的原因。而且在旧时空的 18-19 世纪,很多国家编制很大的连队,甚至设有专门的军乐队的,就是为了作战时统一全体士兵的行动。但穿越集团根本没这个条件——首先,穿越前所有穿越众包括执委会的大佬们,都忽略了现代乐器,临行动前突然想起来才派人突击采购,所得也不过是数百把军号和极少的现代中西乐器,现在新军里的笛手用的笛子很大一部分是木材厂粗制滥造的作品,只能训练中勉强使用,旧时空 21 世纪的作品数的过来,而小军鼓目前根本无法生产,鼓手也只在百仞教导营有配备。然后就是人力资源了,总参本来还打算把连一级的笛手、鼓手全部撤销以充实步枪兵,后来因为新军主要以连为基本作战单位才作罢。对劳动力匮乏的穿越集团来说,在新军里再增加一批不属于战斗员的鼓手,是对劳动力的极大浪费,太奢侈了。

大家看到聂义峰面露难色,知道这个问题有难度,迅速开始发散思维。

“报告连长,提个意见!”董金彪举手。

“请讲。”聂义峰示意他发言。

“可以让小冬子……呃……韩冬同志,跟着二排行动。”董金彪说,“本来我们排展开就是以韩冬为轴点的,那干脆就让他在二排队伍前,这样离三排近,也能听的清楚,一排也不受影响。”,大家一听,对啊!纷纷附和。

“我看可以,韩冬,你觉得呢?”聂义峰微笑起来,看了看韩冬。韩冬点点头,一脸没问题的表情。

“好,二排长的意见不错,晚上多奖一碗西红柿鸡蛋汤!”又一个画饼扔了出去,顿时一片羡慕声。

“连长,我也有意见。”又有士兵喊。

“好,请讲。”

“枪太密了,后排根本看不见军官和连旗!”

确实,按照每个班两排、班长排头的队形,一个步兵排能展开至少九层。大家肩上都扛着枪,密集的枪林遮挡视线,后排的士兵确实不容易发现军官位置。

“很简单,连长。一个人盯一个人就好了,不一定一定要看军官的位置,跟着前面的战友一起行动即可。”一个下士接过话头,“而且可以让军官举起指挥刀,这样还能更显眼。”

聂义峰对士兵们的七嘴八舌非常满意,当即采纳建议,并且又扔了一块画饼出去。士兵们闹哄哄的一阵后,意见逐渐提完了,大家都等着聂义峰做例行的总结。不过这次连长缺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命令成纵队继续前进。于是,步兵二连又在笛声中开始了队形变换,军官们都举起指挥刀标明自己的位置,韩冬则转移到了二排长身边。一排的三个班迅速拆开,拉开队形,接着二排、三排也跟了上去,全连重新出发,沿着公路继续向百仞城前进。

公路上,又迎面走来一支队伍。聂义峰老远就看到了带队军官是卢峰,当即命令队伍继续前进,自己走出了队列。卢峰见状,也让队伍继续前进,自己迎了出来。

“卢连长好!”聂义峰笑着伸出手。

“滚,假不假?”卢峰握住聂义峰的手,猛一用力,疼得聂义峰龇牙咧嘴。

“你们也在练队形啊?你们这是……”聂义峰发现卢峰全副武装,腰里甚至还挂着一把格洛克手枪,当即变了脸色,“有任务?”

“是啊,去给海军帮个场,净海 1629 行动。其实就是跟船护航,对海盗搞个钓鱼执法。海军兵力不是不足嘛,这不让我们上。”卢峰说着,接着颇为羡慕地看着聂义峰满编的连队,“哎呀,还是大孙头好,你看看你的连,你再看看我的……你见过只有三十个人的连么?”

“见过,这不你这就是!”聂义峰坏笑着,“现在不是说‘军队要忍耐’嘛……新兵不多,您老先忍忍。”

“老魏为这事天天发牢骚,他搞了个青年军官俱乐部,没事就带着他那些信徒们跑去开会,活跃的很!”卢峰耸耸肩。

“你去给海军帮忙,老魏还不让你‘知耻!知耻啊!’,回来再给你开个批斗会。“聂义峰笑道。

“哎,这次还真是老魏自己主动要求的,毕竟难得实战机会。好了,不说了,我们得去博铺报道,告辞!”卢峰潇洒地敬礼,转身去追自己的部队去了。聂义峰扶着腰间沉甸甸的指挥刀,也快跑几步追上了自己的连队。

走过最后一个炮楼不远,已经能看到百仞城了。聂义峰下令,向左走出公路。韩夏高高举起连旗,向左一支,全连如同一条长蛇,灵巧地转弯,钻入了一片荒地里。

“全连——双排横队——展开!”聂义峰举起指挥刀。

在笛曲伴奏中,步兵班的士兵们迅速在班长身边列成两排,三个步兵班依次衔接组成步兵排。一排在聂义峰身边站定,接着三排也跟了过来展开。韩冬吹着小曲,带着二排列在了连旗旁,两道细细的灰线画在了田野上。所有军官高举着指挥刀,和士兵们跟着曲子的节奏原地踏步,等待命令。

“立——定!”聂义峰大喊着,放下刀,脚步声和曲子一起停了下来。他走出队伍,欣赏了一下,满脸的成就感。谁说 17 世纪的士兵接受能力就差的?无论是三排横队还是双排横队,这些士兵只要明白了来龙去脉,掌握起来的速度并不比任何人差。

“感觉怎么样?”照例,又是总结会,大家又七嘴八舌一番。

“继续前进!全连——齐步——走!”聂义峰因为连队的表现,心情大好。《掷弹兵进行曲》的小调又响了起来,连旗引导着一排最先走出,行进中变成了纵队。接着韩冬引导着二排跟上,最后是三排。全连再次组成了纵队,继续前进。

沿着博百公路一路向南,没有进入百仞城。连队沿着城边,绕过东门市,经过大体育场向城南走去。一支军容整齐的新军出现在百仞城旁,吸引了足够多的眼球。在澳洲军队的小曲声中,一百多人步伐一致昂首前进,让很多政协会议以后才来到东门市讨生活的新人们很是好奇。

“哎哎哎,这是哪家的队伍?好威武!”新人问道。

众人立刻用看傻子似的表情看着他:“这是澳洲首长的新军啊!你这都不知道?”

“走的好整齐!”新人感叹。

“新军可都是一等一的强兵!就说政协会议的阅兵,我勒个去,地上走的,天上飞的,军威浩荡!”,不知不觉,“我勒个去”一词也在土著中成了流行语。

正跟着卫生防疫组在东门市例行卫生检查的何婧,听到了大家的谈论,极目眺望,却看不见那支队伍,都被建筑和密密麻麻的人头挡住了。自从那次东门市幸福时刻结束后,她和情郎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一个在博铺,一个在百仞城,虽然相隔不远,但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却也有天各一方之感。

“看什么呢”郭芙问她。

“没什么,走吧,下一家。”何静摇摇头,继续着检查工作。不过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她的情郎距离她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