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新开始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5220 字 | 编辑本页

随着政协会议的各项决议逐渐落实,大量的劳动力开始涌向穿越集团控制下的各个工厂、农庄和军队。原本只是远远观望髡贼,或者只是和髡贼进行表面的业务联系,现在深入观察之后,一个崭新的词让整个临高土著都目瞪口呆——生产力。这个词汇,髡人的解释就是指的人利用自然而改造自然的能力。具体到眼前,莫过于那生机勃勃的农场和日夜轰鸣的工厂了。就说那钢铁厂,髡贼的火铳、优质的农具和各式各样的铁器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相比之下,临高县城里那全线唯一的一个铁匠铺折腾一年,还比不上钢铁厂和机械加工厂一天的产量。消息传回,吸引了更多劳动力的加入。短短三天时间,就有超过一千三百人投髡,这大大超过执委会的预料。海陆军因此卯足了劲,打起了扩军的主意,然而马千瞩一声令下——优先保障经济部门,军队要忍耐。

“没有足够的粮食、钢铁,你们海陆军打算拿什么和大明王朝打仗?拿嘴炮吗?”马千瞩对气势汹汹前来质问为何不许他们扩军的陆海军少壮派咆哮道,瞬间就把这群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年轻人打哑了火。

尽管如此,扩军仍然提上了执行表。虽然政协会议决定,新军的规模不能超过 1000 人,但是古人对现代意义上的“决议”完全无概念,执委会只通过一个简单地文字游戏就让这个限制形同虚设。按照执委会的计划,三年之内,要把新军建设成仅机动作战力量就至少要拥有四到五个步兵营,一到两个海兵营的规模。而且*委员会针对本时空的特点,延续了新军初建时的大编制合成营的概念——每个步兵营拥有多达四个线列步兵连、一个轻步兵连、一个掷弹兵连、一个炮兵连、一个辎重勤务连以及工兵、卫生等等辅助单位,总兵力超过 800 人。海兵营规模稍小,但也是拥有四到五个海兵连或者海军步兵连、一个炮兵连和一个保障连的庞然大物——作为海兵营的突击力量,由聂义峰设计,或者说根据他的恶趣味设计,苏联式海军步兵被正式作为一个兵种列入了海军远期规划。美中不足,此刻执委会严格控制着新军兵员,但是按照扩军计划,至少在编制架子上,现在的各部队已经全部扩充了起来。

博铺的新军战术训练基地在“军队要忍耐”的批示下,暂停了全部工程建设,不过好在之前已经修好了必要的设施,剩下的训练设施因陋就简倒也可以模拟野战条件。博铺警备营改称博铺卫戍营,而这个所谓卫戍营,理论上也是一个庞大的多兵种合成营,但实际兵力暂时仍然只是一个步兵连、一个掷弹兵排的规模,无非挂着更高一级的名头,挂着羊头卖狗肉。唯一实打实增加的,是一个只有四门 12 磅山地榴弹炮的炮兵连。其余辅助单位,全部和海军博铺要塞区共享。*委员会的计划是,首先将百仞教导营满编,而后将博铺卫戍营满编,等海军博铺要塞区海兵营满编后,博铺卫戍营将会调离执行其他任务,博铺的保卫任务将由海军独自承担。

“调离……执行其他任务……你们会说是什么任务?”会议室里,云集了一众新鲜出炉的陆海军军官。博铺卫戍营少校营长大孙头亲自画了一张“文澜河沿线态势图”,铺在桌子上问大家。

“我们已经接到命令,很快将会配合资源勘探队出发执行环岛任务。”新上任的海兵连长是从百仞教导营调来的一名新任上尉,海军的蓝军装还没发,因此还穿着陆军的灰军装。

“海军出门转,陆军……那自然要打扫屋子了?”新任的博铺卫戍营步兵一连连长胡德林上尉试探着问。

“剿匪!”聂义峰说道。

“聪明!”大孙头点点头,“政协会议之后,事实上标志着我们和大明官府的敌对关系有了很大程度上的缓和,或者说我们和大明临高县衙的敌对关系正式结束。所以,执委会的下一步计划,肯定是剿匪。当年毛主席……不是……澳洲先贤毛润公说过:‘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所以……”

“报……报告……”一名刚刚晋升的土著少尉,怯怯地举手。

“请讲,少尉同志,你叫……龙美尔是吧?听说,还是在座某个首长给你改的名。”大孙头微笑着说,还瞥了胡德林一眼。

龙美尔怯怯的站起来,作为一名见习排长,和一群澳洲人在一起开会,他还有点不适应:“营长……‘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是指的什么?”

大孙头示意他坐下:“这句话的意思,放在临高现在的情况,就是剿匪。临高可以说是自古匪患严重,猖獗的土匪不但严重影响临高的农业生产,还把大批劳动力牵扯在了防匪剿匪上面。我们新军作为全县联防的核心力量,剿匪义不容辞。只有把被匪患牵扯住的劳动力完全解放出来,执委会计划中更大规模的工业农业和商业才能真正实现。像聂义峰上尉,他曾经参加过文澜河两岸的小规模剿匪战斗,而文澜河两岸匪患清除,我们才得以有了这些工厂和农场。是否明白?见习排长同志?”

“明白!”龙美尔正襟危坐喊道。

“所以,接下来咱们博铺所有新军的任务主要有三个——第一,加紧部队训练。马上就会有新兵到来,虽然不会很多,但你们要知道,一旦剿匪行动开始,我们没有时间像去年训练你们那样训练这些新兵,所以必须抓紧。第二,按照政协会议的决议,各村的团练乡勇也会来进行训练,而每一个村子的乡勇将会构成锁和网,限制住土匪的活动区域,所以这项任务也不能疏忽。第三,就是支援建设。坦率的说,以我们新军目前的规模,是超过临高经济承受能力的。别的不说,我们这千百号人挤占掉的劳动力,可以建设几十个现代化农场。所以,支工支农,包括支援执委会许多非作战任务,也将是常态。各单位是否清楚?”

“清楚!”连排长们纷纷喊道。

“所以……”大孙头一脸坏笑,“最近一段时间,恐怕‘周末’这个事情就要说再见了。有对象的,有妻儿的,恐怕要过一阵牛郎织女的日子了。是吧,掷弹兵连连长?还有一连长?”,聂义峰和胡德林窘迫的大红脸让大家会心一笑。

“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政协会议之后,咱们新军,就是新的开始,同志们,都好好努力吧!”大孙头卷起地图说道。

“是!”众人纷纷起立。

“好,解散。哦,对了,所有穿越众军官留一下。”大孙头说道。

土著军官们纷纷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了穿越众军官。大家互相看看,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有大事情。

大孙头看着面色严肃的众人,噗嗤一笑:“别紧张,没有任务,就是晚上执委会扩大会议,所有穿越众军官要列席。”

大家顿时一脸不情愿,执委会扩大会议已经以扯皮和跑题的传统,在穿越众里享有盛誉。说来说去,定好了大家执行不就完了,何苦还要去坐到**发麻呢。

“你们啊,还是得去听听。既然大家都是来自旧时空,事关我们自己的切身利益,你看你们一个个的。”大孙头苦笑着,“是,有命令我们执行就完了,但是这个命令合不合适,我们心里得有数,我们也得提出自己的意见。行了,晚上大家一起去。丰城轮上条件那么好,不去白不去!”

晚上,丰城轮的甲板上灯火通明,执委会扩大会议正在召开。因为这是政协会议后“决定路线和方向”的会议,所以不但全体执委无一缺席,所有部门的负责人和所有细节的负责人,新军全部穿越众军官都到齐了,甲板上闹哄哄的一大片。大家或自带马扎板凳,或坐在甲板各种设施上,或干脆席地而坐,把执委会几位大佬围在中间。几位大佬也懂得不能搞官僚主义和阶级分化,也席地而坐。博铺的几个军官来得晚,在大孙头的再三催促下才赶到丰城轮,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会了,粮食部门正在汇报全县征粮,也就是所谓“合理负担”的情况。

“这负担……会不会太重?”文总看着报表上的数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粮食部门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

“的确比较大。”粮食部门负责人说道,“根据资料情报部门的研究,虽然历史上临高的粮赋是七千多石,当地百姓真正的负担,大约在一万五千石以上。”

“**,这么多!?”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可能还不止。明清二代的赋税都有很大的浮收,这是公开的秘密。什么踢尖淋斛、火耗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其实里面的弊端多如牛毛。所以说,即使我们再把派粮水平降低,对各村寨来说还是相当沉重的负担。”

农业部门首席大长老吴南海说:“其实这个派粮不要也罢,本月农场就要开始大规模种杂交水稻了,先种 1000 亩下去,虽说肥料和农药条件差些,但是本地一年能三熟,就算只两熟,一年收 500 ~ 600 吨大米是轻轻松松的。派粮对农民的压力太大了,我们既然要拉拢民众,就不能太压迫他们了。”

聂义峰扬了扬眉毛。在旧时空,中国的杂交水稻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可以说旧时空的中国,可以依靠相比之下少得可怜的耕地养活十几亿人,杂交水稻功不可没。

劳工头子“邬姆莱”邬德说:“我们和督公商量过,要化不利为有利条件,派粮派差只是一个契机,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推行社会改革。”

“社会改革?搞本时空的土地*?”

“那敢情好,在座的也有新军啊,这衣服不和红军差不多嘛,咱们搞土地*!”

“有红军,没有党啊?”

“没关系,我们有杜女王……”

这执委会扩大会议跑题的传统果然名不虚传。

马千瞩赶紧抢行拽回话题:“并不是土地*,而且本时空临高的社会矛盾核心是生产力低下,暂时还不是生产关系。根据社会工作方面提出的分析,民政委员会下一步就是去争取包揽本县的夏秋两税。这事情,立马就可以派人去办交涉!”

“承揽粮赋?”文总不解,“士绅大户承揽粮赋是为了和胥吏们内外勾结,转嫁负担,自己发财,我们承揽粮赋做什么?”

“是这样,”邬德接过话题,“我们承揽粮赋之后,就完全去掉浮收。只向县库里缴纳额定的数字。这样一来,即使加上我们的派征,对农民来说总负担还比过去小了。”

“县衙里的人会答应?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利益链条!牵一发动全身,一桩弊症一旦形成了利益链就很难拔除的。”有人疑问道。

“当然不会答应。”马千瞩胸有成竹,“但是我们要改造社会,就得先打破旧有的格局。要发动起群众来,就需要有‘坏人’阶层。既然临高的现状不适合搞土改,地主富农这个靶子就不大适合。”

“而且你别忘记,这里的地主很多都是宗族的头脑,临高的宗族势力是相当强大的。”有民政爱好者提醒道。

即使在旧时空的中国,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宗族势力都在某种程度上掣肘着**,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治安隐患。而在本时空,海南因为地处南陲,地广人稀,加上又有长期的黎乱。为了自身安全和生产的需要,使得这里的村寨都有明显的宗族聚居色彩。穿越集团虽然强势,但目前还没本事彻底的砸烂这一切。

“所以我们的靶子就是赋税上的既得利益群体。这个群体是很复杂的,上到县令、县丞这些地方官员,下到没有任何名分,协助衙役的地痞无赖,也就是所谓‘粮差’,这些目标要区别对待。”马千瞩继续说道,“县令、县丞这些大明官员,原本能从粮赋上获得一部分好处。我们以私盐、商贸方面的利益给予其补偿,继续拉拢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真正利益受损的,无非是县里的的书办、胥吏和他们手下的爪牙,这些人基本都是祸害。他们在县里为非作歹,欺上瞒下,上上下下即痛恨又怕他们。通过清算这批人,不仅能够再获得一批物资钱财,从舆情上来说:这些人毫无人缘,士绅到小民都会高兴,一举两得。我们清理掉旧的,不合理的制度体系,再将我们设计的更合理、更现代、更简便的税赋征收制度推广下去,士绅百姓们对我们的能力将会刮目相看,有益于未来吸引官僚知识分子的加入。”

“清理掉他们之后,就可以把我们的人派进县衙里去。”有人恍然大悟。

“太妙了!”有人拊掌称赞,“这样等于临高县衙就是我们的了!”

“这个方案不错。”执委会大佬纷纷赞同。

“之所以要收拾胥吏,还有个因素。”前人民公安,本时空穿越集团政治保卫总署的冉耀大佬补充道,“根据社会部的调查,县里的三班头目基本上就是本县的匪盗头子,他们和县里的各种大小土匪、贼徒都通着声气,干着坐地发财的买卖。如果不把他们剪除掉,我们日后的剿匪和整顿治安工作就会有很多麻烦。在座的有新军同志,马上就要进行的剿匪战斗,也需要我们在政治和社会层面予以支援。”

“这些人不肯轻易放手吧?没有鱼麟册拿什么收税?”

“笨,不缴出来就吊起来过电!”发言的是独孤求婚,“我看哪个有本事顶得住。”大家一阵哄笑。

“就算给你鱼麟册,你担保你能看得明白?”

“鱼麟册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研究的著作早就有了,真拿出来我也看得了。”

“全靠你了!”

“问题不在这里,”眼看着又有跑题的趋势,民政部门急忙拽回来,“就像我们为什么要叫各村自报‘合理负担’一样,鱼麟册并不是真实的反映临高的农业生产水平,如果我们继续按这个册子收,许多不公平、不合理的现象依然得不到纠正,对这个社会的进步并没有什么意义。”

“那……”

“土地和人口普查。”民政部门说,“现在各村都有了联络员,我们应该进行全面的普查。大体把全县的田地、人口、资源情况摸清楚。”

“工程太大了吧。”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么。”执委会倒是无所谓,“现在不过是一个县,以后是全中国,你要不要干?”

接着一番议论开始了,而且向着不可控的跑题无限奔腾着。

“我说,不跑题咱们能死么?”聂义峰苦笑着看看胡德林和大孙头,两人也是一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