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之军,钢中之钢(五)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440 字 | 编辑本页

追到海边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了一片岩石岸壁围起来的小港湾里露出的桅杆。仔细观察判断了一下,应当是三艘单桅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远离渔区,根本不可能是渔民。更何况现在附近村子的渔民,差不多全部都取得了博铺水警区的授权书,谁会想不开自己捕鱼?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里是土匪们的海岸营地。望远镜里,可以看到这是一处小悬崖,估计有栈道之类可以从崖边走到下面,土匪们的主营帐应该就在悬崖下。崖边有几个棚子,看不清住着几个人,但是位置几乎是沿着小港湾四周的悬崖布置了一圈。而外围都是开阔地,有土匪在打着哈欠放哨,想要冲过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大车停在一棵树下,牛暂时还安然无恙,不过谁也说不好会不会被土匪杀了打牙祭。车上的东西已经全部卸空了,估计是运下去被海匪们霍霍去了。

海兵、掷弹兵、轻步兵伏在杂草从中,透过缝隙观察着。其实这个距离根本不用这么费劲的隐蔽,以土匪的眼力是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因为土匪没有望远镜。而聂义峰就大大咧咧地站在一棵树旁,举着望远镜观察着。照这个形势,一个冲锋上去,打掉悬崖边的土匪,那下面的土匪就会陷入三面包围,要么上船逃走,要么束手就擒。然而问题就在于,元年式步枪作为一种单发射击的米尼步枪,根本没有第二次装填的机会。而站在岸边装填,极有可能会遭到土匪攻击,会出现伤亡。但是为了保证悬崖边每个土棚子、每个土匪都照顾到足够的火力,不可能分出一部分人留着冲到岸边再开枪。此刻如果大孙头的步兵连在就好了,可是不管是聂义峰还是卢峰,本质都是半路出家,没有接受过专业军事教育的军宅,一通猛追之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在哪里,只能寄希望于大孙头的连队能根据枪声寻来。总之,这股土匪,只能依靠两个海兵班、两个掷弹兵班和两个轻步兵班,这拢共五十多号人来解决。虽然也没啥难度,但就怕打而不死缠棍上。

“我看,轻步兵就不参加射击了,留着子弹冲到悬崖边,招呼下面。”卢峰说,“或者,冲上去之后,你完全可以等装填完了再露头啊?”

“不行,那样就给了土匪准备时间,这个距离,弓箭、鸟铳甚至就连三眼铳这种货色威力都很大的。”聂义峰皱着眉头,“最好是冲上去之后,马上就向下倾泻火力。”

“可你冲上去,这么远的距离,不一样有反应时间?”卢峰耸耸肩。

“大哥,你的轻步兵可以这么远打,海兵和掷弹兵都得再近点……”聂义峰苦笑,虽然都是同一个工厂制造,轻步兵的元年式步枪可比线列步兵的强得多,起码是准的多,更何况海兵手里还是截短枪管的卡宾枪,射程和精度连线列步兵都不如,“最好的办法,我们慢慢潜伏到 100 米的位置,然后突然射击。接着百米冲刺,直接杀到悬崖边。”

“那个……首长们……”熊二怯怯地举手插话,毕竟此刻是两个澳洲首长在讨论。

“老熊别客气,尽管说。”卢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熊二很熟了。

“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冲过去,冲到一百米射击啊?”熊二指了指前方的开阔地,“不管是‘百仞 300 米’还是‘博铺 300 米’,咱都不是白练的啊……”

聂义峰和卢峰互相看看,脸上写着一句话:我怎么没想到呢?

“而且……我们不需要向下面射击啊。排长,您忘了咱是啥兵了?咱是掷弹兵啊!”董金彪坏笑着从背箱里取出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不久前刚闯了祸的 4 号手榴弹。

“呃……这玩意的引线……”聂义峰面露难色,不久前的训练事故还记忆犹新。

“放心,排长,兵工首长已经解决了。听说是有一天东门市来了个做鞭炮的,首长们直接就给这家伙带到兵工厂做引线去了。”符文明说,“这事在百仞公社,都快成笑话了,说这鞭炮匠人还以为澳洲不让放鞭炮呢,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聂义峰苦笑着,别说,在旧时空,还真的时不时地禁放鞭炮。

“那就简单了,全体散兵线,直接冲上去,一轮排枪打掉悬崖边的所有人和帐篷,然后不用露头,掷弹兵直接往下砸手榴弹。十八枚手榴弹……啧啧啧……下面可够惨的。”卢峰带着一股同情的语气,气氛轻松了不少。

“好,就这么办,现在咱们这样布置……”

海岸边的海盗巢穴,已经燃起了篝火。夕阳打在悬崖上,红红火火,映衬着盗匪们的心情。今天可是收获颇丰,粮食、鱼获还有一辆大牛车。可惜的是,这些何家庄的村人和何大春并无多大联系。自立为“讨髡先锋大将军”的张老三虽有杀机,但还是把村民放了,土匪也有一定的民心意识,知道此刻髡贼势大,不可得罪与髡贼关系密切的村庄,不然等不到“朝廷天兵”,就那所谓的“新军”就先来把自己灭了。髡贼的火器,张老三在苟家庄见识过,比抬枪虎蹲炮打的都远,还有那刀枪不入的黑甲人,只一下就把整个寨门端上了天,要不是他知道密道跑得快,也交代在那里了。虽然髡贼惹不得,但是那些把髡贼招来的人,是一定要好好照顾一下的。他已经从派到博铺做工的探子那里知道,髡贼最看重一个叫何大春的人,细细打听,几个月前自己的一批手下正是栽在了何家父子手里,可怜这批手下全部被髡贼累死在了采石场。于是,对何家的报复计划也展开了,要灭了何家庄里何大春的亲戚,还要烧了博铺城里何大春的新宅子和什么狗屁合作社。这样,等朝廷的天兵一到,髡贼势必上船逃走,届时携抗髡之功谋得朝廷招安,再以何家庄为新的据点。苟家如何?自己不过在那里是条狗!还是得有自己的窝!

“什么人!”悬崖上突然一声暴喝。

接着锣声铛铛铛地响了起来:“敌袭!敌袭!”,还夹杂着鸟铳射击的声音,悬崖下的海盗营地瞬间乱作一团。

聂义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在最前面,右边是散开的掷弹兵,左边的散开的海兵,拉开了一道巨大的弧线,从右向左包向悬崖。而卢峰带着轻步兵,也拉开一条弧线,从左向右包了过来。吓坏了的盗匪们又是呐喊,又是敲锣,帐篷里钻出不少人,有人搭弓射箭,有人已经引燃了火绳,用火器射击。但是粗制滥造的火器,在这个距离射击只能当炮仗听。射击完后繁琐的装填过程需要很长时间,而这个时间足够致命。

如同跑 300 米一样,士兵们虽有磕磕绊绊,但也算娴熟地通过各种障碍。之前对澳洲练兵法颇有微词的人,此刻也明白了为什么每天都要跑那些乱七八糟的 300 米,原来那就是模拟冲锋路上各种可能的障碍。而且真说起来,300 米的复杂程度,可比现在大多了。只眨眼的功夫,已经冲到了射击的距离。

“瞄准!预备——开火!”聂义峰举着枪大喊着,自己率先扣动了扳机。击锤猛地打在击砧上,火帽爆出的火焰沿着传火孔直接钻入枪膛,瞬间引燃了发射药。只觉得肩膀被猛地一击,子弹已经拖着火焰呼啸而出。耳边,全是噼里啪啦的射击声,眼前烟雾弥漫。

悬崖边,顿时一片鬼哭狼嚎。密集的子弹如同镰刀般横扫而过,或钻入帐篷,或在人体上开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在悬崖边放哨的土匪鲜血四溅的倒了一片,剩下的无不是鬼哭狼嚎。有的侥幸没中弹的已经吓傻了,呆呆地在原地哆嗦着,也有悍匪在找腰刀和火器。

“同志们,冲啊!”聂义峰端起刺刀,带头冲了上去。轻步兵和海兵们也都挺着刺刀,呐喊着冲锋。掷弹兵迅速备好手榴弹,用火镰咔咔几下点着了,吼叫着也冲了上去。

聂义峰的刺刀直奔一个挥舞着长刀的土匪而去,土匪似乎是练家子,刚要耍一个招式,被聂义峰干净利索地“噗”地一声,扎了一个前后贯通,聂义峰一脚把这个还瞪着眼睛的土匪踢下的悬崖,刺刀甩出一串血液拔了出来。接着挡开一柄甩过来的三眼铳,又是往前一个突刺,直直地扎进了这个倒霉蛋的胸膛,再猛地一转,在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中,猛地拔了出来。

掷弹兵们把呲呲冒着火花的手榴弹举到耳朵边,一个个摆出了标准的扔铅球的姿势,连蹦带跳地冲了过来。

“去**!”董金彪大吼一声,已经把手榴弹远远地扔了出去。紧接着,十几个黑乎乎的铁疙瘩纷纷掉下悬崖。

一阵安静,接着悬崖下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焰和硝烟猛地腾起,甚至有一根桅杆直接飞了起来,估计是哪枚手榴弹掉到了船上,直接把桅杆炸断了。爆炸停滞,悬崖下只剩下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装填!”聂义峰迅速把步枪竖起来,动作麻利的重新装上子弹。初经战阵的海兵们则就差得多了,不少人紧张的手都在抖,火帽掉了好几个才装好。相比之下,之前见过血挨过炸的掷弹兵倒是平静得多,最先装填完毕,端着枪,跟着聂义峰小心翼翼地逼到悬崖边。

悬崖下的海滩上,一个大帐篷烧的正旺,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个个都是鲜血淋漓,甚至都被炸的开膛破肚,遍地的断肠和血污。海边的三艘单桅桨帆船,有一艘被炸断了桅杆,另外两艘倒幸免于难,甲板上跪着已经被炸傻了的海盗,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嗨嗨,什么情况?”卢峰挥舞着格洛克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差点没把昨天吃的饭都给吐出来。轻步兵排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澳洲首长确实勇敢,但是见不得血……

“哎哎哎,丢人不大哥……”聂义峰对这种景象早已习惯,一边给卢峰拍着后背,一边下达命令,“董金彪!符文明!熊二!带人下去!其他人,警戒,打扫上边的战场!轻步兵,照顾一下你们排长,他早上吃多了……”,说完,自己端起步枪,沿着狭窄的石阶走了下去。

说是石阶,其实不过就是悬崖边的一块块巨石天然形成的几处台阶,海盗们弄了些木料石料,修成了可供人上下悬崖的石阶。悬崖下一片狼藉,十八枚手榴弹先后爆炸的威力,几乎不留活口,侥幸没死的也是重伤,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汩汩冒着黑红的血水。掷弹兵们看这样子,仁慈的一刺刀一个,送他们一个痛快。聂义峰看着他们用刺刀捅着一具具尸体,不禁感慨,这些士兵虽然紧张,但杀起人来却也是毫不留情,如此血腥的场面,穿越众第一次见十有八九都要吐得七荤八素,而他们却熟视无睹般的毫无影响,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有人不许割人头,咱们新军论功行赏不看首级!”聂义峰制止了几个要割死尸人头的士兵,大声喊着,“船上的人,全部绑了!熊二,你带人去!”聂义峰怕士兵们杀起了劲,再把俘虏也给剁了,赶紧命令道。

董金彪用刺刀翻过一具被炸没了头的尸体,喃喃道:“这澳洲的火器,实乃杀戮的利器啊!”

“送那些受重伤的一程,给个痛快。轻伤的绑起来,别杀掉。让俘虏找一下张老三!”符文明毕竟是公社工人出身,对这种场面很不适应,干脆把枪背了起来,招呼着自己的士兵。

聂义峰也收起步枪,打开报话机,里面呲呲啦啦一片杂音,这里似乎已经出了百仞城无线电的通讯距离。不过如果老孙在附近,手台之间还是可以进行无线电联络的:“老孙!老孙!听到回话!”,周围的悬崖似乎屏蔽的信号,聂义峰嘱咐几个班长寻找村民的财务,集合俘虏打扫战场后,爬上了悬崖。

“老孙!老孙!听到回话!”

“收到!收到!情况怎么样?刚才的枪声和爆炸什么鬼?”是胡德林的声音。

“解决完了,应该是打扫干净了,你们赶紧过来吧。”聂义峰只觉得自己很疲惫,匆匆结束了通话。

一块石头上,吐得脸都白了的卢峰很没面子,特别是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出洋相,实在是给穿越众丢人。聂义峰想安慰他一下,拍了拍肩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挤出来一句:“晚上再吃点,没事!”,顿时把周围的轻步兵笑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