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风(二)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3246 字 | 编辑本页
午饭和晚饭,食堂都给聂义峰特供了单独熬得一锅没有放任何海鲜的大米粥,只放了一点蔬菜叶子,撒了一点盐,放在旧时空这可谓是简陋至极的饭菜了。不过聂义峰并不挑剔,吃完了主动去刷碗,被大家按住才没去。他知道虽然自己现在歇着是身体条件并不允许,大家似乎也理解,但是如果自己心安理得来让人伺候,只怕谁心里都会不舒服。所有人都累死累活的时候,有人却不干活,哪怕是个病人,又有谁会觉得舒服?所以聂义峰忍住脚上的疼痛,尽可能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大孙头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也不去阻止,除非实在是聂义峰自己办不到,再去帮他。睡觉前,聂义峰又按照许延亮的嘱咐,吃了第二次降尿酸的药,一觉醒来,神奇的没事了。
“真不疼了?”胡德林还不相信。
“多少还有点,不过走路没问题了。”聂义峰点头保证。
“急性痛风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快。不过你还得在吃药,扶他林不疼不用吃,秋水仙碱片也不要再吃了。别嘌醇,你吃它三天,把尿酸彻底压下去。不然,你总不能天天喝白米粥吧?”许延亮连比划带说,脸上依然是乐呵呵的。
“好!我听你的!”聂义峰和许延亮握了握手,背上 SKS,和胡德林一起出去了。
几天后,军事组一分为二,主力派驻到穿越者新的基地——百仞滩。穿越众们修建的简易公路——其实不过就是夯土路,沿着文澜河东岸一路南下,已经到达百仞滩,在旧时空,这里是临高县的一处旅游景点,以河滩的巨石和时刻而闻名。按照穿越集团执委会的设想,将在这里将建设穿越众今后的核心区域——百仞城,连规划图都划好了。现在,各种车辆都满载着不同的建材和物资往百仞滩方向转移,军事组负责对往返车辆进行保护,同时警戒百仞滩的建设工地。而前海军军官和海军爱好者们,带着其余军事组继续留守博铺,毕竟这里已经有了一点家当,而且是穿越集团一旦遭受重大挫折可以转进的唯一的路子。
穿越众们摆出的是一个全身漏洞,处处挨打的一字长蛇阵。在博铺工地有一坨,在百仞滩工地有一坨,中间只依靠三个戳在简易公路旁的孤零零的观察哨联系,可以说只要对方有足够的兵力,就可以把两处联系切断。而即便在博铺和百仞滩,防卫力量也不足,毕竟军事组就那几十个人,被拉长在一个十公里的范围内,还要担负外出保卫任务,兵力捉襟见肘。值班时间被一再延长,才勉强保证两处主要工地时刻都有护卫力量。
脚下是未来的百仞城,聂义峰站在高高的哨塔上,SKS 抵肩,刺刀打开,警戒着。建筑工程组的穿越众效率高的吓人,毕竟现在是在为自己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生活质量而施工,将来一年、五年、甚至十年是风餐露宿还是有个像家的房子,全看现在自己双手的劳动。所以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是“基建狂魔”附体。各种工程机洗不遗余力的吼叫着,一堆堆石砾清理干净,一块块土地被规整夯平。甚至还有人起头唱起了歌:“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聂义峰突然觉得,书本上关于五十年代大建设的描写并不夸张。如今眼前,不就是文字上说的那“热火朝天”的景象么,人们只是知道了他们劳动的意义,根本不需要什么鞭策。
右脚大拇指还隐隐作痛,痛风的急性发作期虽然已经过去,但还没有完全结束。按照许延亮的嘱咐,按时按量吃药,至少走路已经不瘸的厉害了。聂义峰现在终于理解了一句话,什么叫“久病成医”,许延亮不止一次带着莫名其妙地自豪语气,给别人讲自己五花八门的运动损伤历史和痛风历史。军事组的大佬们也问了几次聂义峰的情况,把他安排在百仞城工地警戒,避免出外勤。聂义峰非常不愿意,好像他是为了偷懒才故意得痛风似的,他宁愿一瘸一拐地跟着大孙头去出任务。
“别想太多,大家没那个意思,就是让你好好康复一下。你也别以为站岗放哨没意思,我告诉你,要明察秋毫!我们现在可是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你眨个眼,敌人可能就冲到眼前了!”大孙头临走之前,对聂义峰谆谆教诲。
话是这么说,可是聂义峰站在哨塔上,总觉得自己是偷懒。
从这里俯瞰百仞城工地,大体上能看出这个今后自己要住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大体是个什么结构:在这个昨天自己才知道名字的“文澜河”两边,百仞城跨河展开,西边虽已开工但还看不出什么名堂,穿越众的修建重点显然是在河东,看来这里是以后的城市中心。河东的工地沿河南北展开,最南端可以看到正在安装水电设施——穿越集团在旧时空购买的小型水力发电机,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将是最重要的电力来源。因此,此处的施工是重中之重,还有人似乎在为施工方案吵着什么。聂义峰看到一个执委里的大佬也在场,和面红耳赤的那几个人交谈了一番后,争吵结束,施工继续。再往北望去,能看到一主干道已具雏形,两边也有一些建筑已经起来了,看来这类似家乡的中心大街之类的街道。这片建筑的东边、北边和东北边,也有不同的工地,估计是不同的功能区域。聂义峰不禁开始期待,这个建设中的未来城市。
“聂义峰!换岗!”哨塔下有人喊。聂义峰看了看手表,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针不动了。
“我的表不走了,现在几点?”聂义峰向塔下喊。
“我看看啊……下午……四点半。”聂义峰急忙爬下哨塔,在记录本上写下换岗时间,签上字。
“有什么情况没?”
“南边远处有人在对我们侦查,人不多。”聂义峰回答,“已经报告上去了。”
军事组在百仞城的营地,是在工地西侧,用木材和蒲草搭建的。现在每个人的值班时间已经延长到超过 12 个小时,还要额外参加劳动以免被人说闲话,真正的休息时间满打满算两个小时。因此临时营地完全不考虑人员睡觉的问题,席地而坐,枕着各自的背包打个盹就可以了。虽然军事组人员严重不满,但是看所有人都卖力的为了自己的生活工作,自己不需要像他们那样放大力气,那就熬一下精力也算是众生平等了。
聂义峰照例摆好枪,上交弹药,揉着一跳一跳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坐下,小心翼翼地脱下右脚的靴子。还好,今天脚已经不肿了,只是大拇指关节还有点异样,微微疼着,还能忍受。他拿出许延亮给他的药,吃了几口面包,然后一口水把药送下去。心里盘算,明天应该就不用吃了。解开被汗快浸透了的携行具,带子上都已经有了白色的汗碱。不用说,此刻身上这身迷彩服,汗臭味也是可以熏倒一头牛了。执委会希望大家再坚持坚持,等到工程结束,大家痛痛快快地洗个澡,说的倒是轻巧!聂义峰懒洋洋地倚在背包上,头一歪就睡着了。
聂义峰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两边是熟悉的楼房。哎?自己怎么回来了?如记忆中一样,车水马龙,路边都是做着不同生意的小店。难道穿越只是一个梦?聂义峰加紧脚步,好像痛风也不疼了,他飞快地向前走着。很快,就看到了那熟悉的校园,是他的初中母校。学校旁边,就是奶奶的家。聂义峰兴高采烈地跑进了那条熟悉的小巷子,一愣,他听到了哭声,心里猛地抽了一下。他看到熟悉的单元门口挤了很多人,是很多从小看他长大的爷爷奶奶,都是老邻居。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可是看到他好像都不认识他一样。聂义峰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他慢慢沿着人群走着,走到二楼,脸色刷一下白了——奶奶家里也全是人,客厅里一副巨大的黑白照片。
奶奶走了!
聂义峰的泪水夺眶而出,想说话喉咙缺发不出声。他行尸走肉一般走进屋里,跪在奶奶的遗像前,重重地磕着头。
“你这个死孩子!你去哪啦!”聂义峰猛地被一脚踹到,头重重地撞到墙上。他看到哭成泪人的父亲,眼神里都是愤恨,指着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奶奶有多想你!你这个王八蛋!你去哪啦!?”父亲抄起椅子,就像聂义峰砸了过来。
砰的一下,椅子碎了,血喷涌而出淋了一脸,奇怪,为什么是凉的。
“醒醒!哎,醒醒!”有人在往自己脸上洒水,聂义峰一下子醒了过来,剧烈的喘息着,是个梦……一时间,悔恨,委屈,恐惧交织在心头,他努力控制着情绪,摇了摇头。
“做梦了吧?好了,休息一会,上工地了。”
聂义峰穿上靴子,不知道是睡觉前吃的药起了作用,还是此刻自己麻木了,竟然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他使劲错了搓脸,爬了起来,跟着大家走了出来。
已经入夜了,这个时空的夜晚非常美丽,没有任何污染,完全是夜晚的本色。
“奶奶……”聂义峰闭上眼睛,两行泪从眼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