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 12 月 31 日 1915 北京某小区

热腾腾的饺子摆上了桌，背后的电视传来领导人的新年祝福，窗外是寒冷的首都冬夜，室内是推杯换盏的一家三口。

“儿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听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头，返回餐桌向二老告了个罪：“抱歉了，单位临时有事，没法陪二老继续喝下去了，等春节假期，我一定回来陪二老过年！”

他走到衣架旁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塞到老爷子手里：“这是单位领导和同事们的一点新年礼物，单位性质所限，郭哥的烈士身份确实批下来很慢，给二老前几年带来了不少麻烦，这点心意，也是当作给二老的赔礼了。”

一番推脱之后，老头子和老太太终于接下了这个信封，穿着长大衣的中年人放心地转身，消失在了冬夜的黑暗里。

2019 年 12 月 31 日 2100 北京某国家机关大楼内

从假期前的例行大堵车中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刘昊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会议室，会议室的长条桌旁已经坐了一个穿警服的人，正在和他的顶头上司说着什么。刘昊仔细一打量，发现是个熟人——来自公安部反恐局的刘俊阳，这个本家和自己曾经一起经办过多起涉枪涉爆大案，他的到来，意味着接下来的可能是个大事，刘昊自忖道。正在和刘俊阳闲聊的上司陈局看到刘昊来了，招呼刘昊坐下，笑道：“明明你今天请了假，但是还是把你叫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小郭父母那里情况还好吧？”

刘昊也笑了笑，说道：“挺好的，老两口身体和精神头都还不错，郭哥烈士终于批下来了，也不知道真的是对二老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啊。”“小郭当年是我亲手派出去的，我也有责任啊。不说了，我看人也来齐了，开会吧。”

刘昊这才注意到桌子的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了两个少校军官，只不过一个是陆军常服，一个是海军迷彩。刘俊阳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到投影仪旁的电脑，给会议室的各位敬了个礼，对着投影开始汇报，投影幻灯片的标题是“1230 特大武装偷渡案”。

“同志们，19 年的 12 月 30 日，我海军烟台舰在执行搜救任务时，在海上遇到了一艘受损严重的货船。”

“海军舰载直升机对其进行悬停查证时，遭到轻武器射击，一名海军宣传干事受伤。”

“烟台舰舰长果断执行反海盗预案，在烟台舰的武力威慑下，该船成员向我海军缴械投降，不久后该船因风浪中受损严重而沉没。”

“该船成员共计一百二十一人，船长称该船出发时，共载有一百三十人，部分人员在途中因天气和海况恶劣死亡，海军在船舱中找到四具遗体，均为严重钝器伤。”

“船上缴获土制步枪、手枪合计一百一十支，军用制式突击步枪十支，制式子弹和土制子弹若干发。”

“公安部领导根据海军提供的资料研判，此案为我国历史上罕有的特大武装偷渡案，责令我局联合多部门牵头成立专案组彻查此事。”

说到这里，刘俊阳抬起头看了看正在习惯性埋头做笔记的刘昊，“接下来的内容不要做笔记，注意保密纪律。”

他看到刘昊把笔记本合上丢在桌面，才继续讲下去：“与以往的持枪偷渡案相比，本案有三大疑点。第一，人人持械，一般的偷渡案均是蛇头及其马仔才能持有武器，而本案中几乎所有人均持有武器。第二，有组织有纪律，本案涉案人员绝大多数为青壮年男性，着装统一，行动听指挥，并非一般鱼龙混杂的偷渡客。第三，最重要且最奇怪的一点，船长和两个头目称他们是所谓‘伏波军’成员，除此之外拒绝提供其他身份相关信息，不过据接触过他们的海军战士回忆，在他们的谈话中‘澳洲’这个词经常出现。”

“从烟台偷渡去澳洲，啧啧，也是真有想象力的。”刘昊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不过老熟人显然听到了他的话，接茬道：“我部领导认为，这并非是一般的偷渡客群体，而是受过训练，有组织有纪律的准军事犯罪组织，而且可能有境外势力为其犯罪行为提供帮助，当然我们不能现在就请外交部发函问澳大利亚，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外交风险极大。”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陆军少校举了下手，发言道：“公安部的同志基本已经把话说全了，我在这里做一点补充。”

“不过我们的推测和公安部同志的结论正好相反，我们认为这群人不是“出去”，而是“进来”。这次事件这可能是敌对势力的一次渗透行为的预演，如果他们成功了，其后果不堪设想。一百多名持枪的暴恐分子，一旦流入内地，足以搅得全国天翻地覆。这样统一装备，有组织有纪律的准军事组织能够渗透进我国近海，这不仅仅是一个刑事犯罪问题，更是一个严重的军事问题、政治问题！这也是总参看到北海舰队汇报后，决定暂缓向地方公安部门移交本案的原因。下面请安全部的同志说一下上级的最后看法。”说罢，他看了一眼陈局。

陈局点点头，站了起来：“上级的最后意见，是让公安部牵头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国家安全部和海军搞一个专案组，公安部的这位刘同志任组长，我们的这位刘同志任副组长，解放军的林同志和吴同志就委屈一下辛苦一下，主要负责协调军内资源。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刘昊站起来和在座的三位一一敬礼，握手，就算是互相认识了。

一阵问候之后，刘俊阳补充道：“上级的意思是，这个专案组的当前级别不会太高，毕竟最后要是真的就是个单纯的偷渡案子，花费的资源也不会过于浪费。对了，吴参谋，请问你们那边协调安排的怎么样了？”

那个海军少校回答道：“上级的意思是，要我们尽快赶往青岛开始工作。海航的一架运 8 凌晨正好要从良乡转场到青岛，我们可以搭个便车，到青岛之后有北海舰队的人接我们，我已经协调好了。”说罢他看了看表，“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做准备，去良乡的车就在楼下。”

2020 年 1 月 1 日 0300 青岛沧口机场

刘昊走下运 8 时，双腿都在发抖。这架运输机的飞行员似乎在练习战区机场着陆规范，先在机场上空盘旋了几圈，接着突然一个猛子扎下去，咣的一下落了地——据说这样在战时可以防止被躲在机场旁的敌军防空导弹打伏击。海军的吴参谋和总参的林参谋一脸坏笑地看着两个被运 8 飞行员晃得七荤八素的“地方干部”，刘昊想说点什么反驳的话，但是一张嘴就想吐，他苦笑地摇摇头，看着远处一辆丰田小巴正在开过来。

“操，你们解放军也真够抠门的，电影里这种情况不都是直升机接人么？”边上的刘俊阳可算是找到了吐槽的地方，火力全开。

吴参谋嘻嘻一笑，“行啊，我这就叫他们换架直 8 来，专门要老飞行员开的，顺便练习一下战区局势下的起降科目，够劲。”

“算了算了”，听到“战区起降”这四个字，两个刘同志的脸都要绿了，“就坐车，就坐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