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个月前高阳被绑架，乃一生之中的至暗时刻，高阳虽然事业不顺，但打小就没有吃过苦，别的不说，单是手脚长时间被缚，便足以要了一个现代人的命，期间酸麻肿胀苦不堪言，以至于中途休息时，手脚的绳索一被解开，高阳竟然站立不住，瞬间跌倒在地上，头上的假发也掉了，引来一阵哄笑，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早已没了知觉使不上力气，只能在地上挣扎打滚，当初气定神闲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脸上嘴里沾满了泥水，狼狈不堪。

“我将来要把你们全部灭口！”这是高阳当时的想法。

被关押后，毒打自然是免不了，和以前打架挨揍不同，这帮江湖人士下手极重，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高阳忍受不住，打两下就把能交待的基本都交待了，反正元老院的种种事迹也不是秘密，就当在吹牛，至于元老们的来历，高阳也按照之前真理部对外宣传的“旋涡论”版本进行应对，毕竟张天阳受着时代限制，就算想破天，也不可能猜到穿越时空这种情况，关于所谓髡贼的来源地“澳洲”，当然也在重点逼问范围内，高阳索性就按照旧时空的生活常识进行回答，全部细节一应俱全，毫无逻辑漏洞。

张天阳见高阳如此配合，恐其中有诈，还拿出了一堆结具让高阳签字画押，比如发誓从此背叛大宋，并永远忠于闯将或华山派等等，高阳这点倒想的明白，在元老院内部不会有哪个元老认为他会为了一个区区江湖会道门而真心背叛元老院，为了避免遭受拷打，所以来者不拒，通通签字。

不仅如此，出于对马千瞩的愤恨，高阳在签完字后都会加上“千瞩”二字，张天阳不解，高阳就解释道，他虽姓高名阳，但字千瞩。

监禁生活，肉体疼痛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好多平时没有注意到的生活细节都成了老大难问题，比如关押之地没有厕所，因此一切大小便高阳都被迫“随地解决”，可此前关押的人们也都这么想，于是牢房里粪便到处都是，稍不留神就能触碰到，有些甚至早已风化，不知是几百年前的哪位大侠而为。

更要命的是光亮，牢房作为半地下室，几乎没有光线，高阳到此后，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的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其他声响，那种感觉就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又仿佛大洋中的一座孤岛，为全世界所抛弃，在这种环境里，内心的情绪会无限放大，死亡的恐惧与囚禁的压抑，终于让高阳精神崩溃。

才不到两天，高阳便有了轻生的念头，在牢房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音哀转嘶哑，听起来颇为凄惨，张天阳听说后一拍脑门，暗道自己怎么忘了这茬。

张天阳虽然不懂心理健康一类的原理，但是想起华山派历史经验，凡是关进这个牢房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疯癫”的症状，以前华山派还一度传闻牢房闹鬼，这件事情就如同后世大学校园的某些神秘传说一样，成为了华山派代代相传的话题。

高阳不仅是张天阳手中最重要的谈判砝码，而且他还打算从高阳嘴里撬出髡贼的秘密，不能就这么疯了，于是张天阳赶忙叫人凿出两个拳头大的小洞，还叫人在牢门外放置一个火堆，想以太阳和火焰的“阳气”来驱散牢里的“阴气”。

这样一来，高阳果然配合了许多，张天阳也终于如愿以偿，还不到十天把高阳“挖”的干干净净，那本给李自成的髡贼情报便出成书于此，可越是问到后面张天阳越是心惊，若真如高阳所言，那所谓元老院的实力应当远在朝廷之上，闯将他日就算身登大宝，也完全抵挡不住元老院雷霆一击。

为了验证高阳的说法，那些缴获的格洛克、1630 式张天阳都悄悄试过，威力大的吓人，关键是还能连发，此物有一便抵得上数几名江湖好手，有千则能绝冠天下雄师，况且高阳曾说过，除了枪械外他们还有铁船、大炮、无线电，有些张天阳能听明白，有些却不太懂，不过张天阳倒是愈发的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眼下还不能和髡贼硬拼。

虽然张天阳为髡贼实力所震撼，但至于髡贼本人嘛······

“犹如三岁孩童挥舞着神兵利刃”，这是张天阳对高阳的评价。

问完话后，张天阳还扔给高阳一堆书籍，供他消磨时间，免得一天到晚琢磨如何逃跑，张天阳倒不是怕高阳真能跑掉，而是怕他万一在实施逃跑的过程中和看押之人发生打斗，或是独自一人逃进深山，那就太危险，要是死了或残了，可不利于和髡贼谈条件。

于是剩下的日子，除了期间各大门派如同看猴子般轮番参观，高阳安全无事，各大门派来人一般先吐口唾沫，再骂上两句，内容无非是贼寇、无耻、荒淫无道一类，最后在嚷嚷着还他师兄、师弟、师父等等。

见得多了，高阳也烦，到了最后有人一出场，高阳就提前把他要做的流程讲出来，搞得来人照做也不是，不照做也不是，很是尴尬。

就这样快一天慢一天，终于熬到了现在。

张天阳斟了两杯酒，说道：“高兄，你我上次尚未喝尽兴，今日继续如何？”

高阳忽然咧嘴一笑，心虚道：“怎么，喝上路酒？”

张天阳心想吓唬吓唬他也不错，便压低声音道：“有伙人从东而来，一路烧杀抢掠，蛮横无忌，火器厉害非常，我猜想应是救你的人到了。”

高阳内心震动，忍不住喜上眉梢，可瞬间又耷拉下去，“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将你请来华山，再无他人知晓，你们的人应是故意闹出动静，好让我知晓后前去接洽，所以在此期间你可不要有别的心思，安心等待换人，届时人员两清，大家皆能平安，否则今天就只能是你的上路酒了。”还有句话张天阳没说，就是他没想到髡贼来的如此之快，短短两月便能往返于广府和陕西，且不说战斗力如何，光是机动能力就叫人胆寒，要知道张天阳自抓到高阳时，便立即派人奔赴各大门派相邀，到现在也有峨眉、嵩山等离得近的门派刚刚赶到，若非正好是在嵩山上做客，武当和点苍也决计不会这么快前来，另外尚有几大派至今没有消息。

高阳眨了眨眼睛，说道：“放心，我很惜命！”“

张天阳举起一杯酒，道：“那就预祝我们再次合作愉快！”

高阳拿起酒杯，也不和张天阳碰杯，直接自己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抄起盘子就把菜往嘴里倒。

张天阳看见高阳的做法不禁哑然，但转念一想，这便是高阳“惜命”的表现，于是笑着道：“高兄，在下还有一事不明，那日你言闯将之事，料事如神，无一不中，如何而为之？”

高阳心道，再等几天你就得改口叫闯王了，但经过这次事件，高阳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装先知，便说道：“之前已经给你说了，我们有专门的情报收集分析部门，比锦衣卫之流不知先进多少倍，当然能推断出闯将的行踪，再说我不也没有料到闯将能在一个月内再度崛起，我要真那么神，又岂会被你抓住？”高阳从一个极端滑入了另一个极端。

张天阳又开始沉思，近乎无敌的火器，超快的机动力，再加上精确的情报分析，这种强劲的对手，翻遍史书也不多见，自从张天阳得知周韦森等人的到来后就一直密切关注，可是线索到了韩城便断了，现在那伙髡贼就如同人间蒸发了般，不知所踪。

张天阳隐隐感到不安，这才借着向李自成传递情报的幌子，打发马强等人连夜撤离，毕竟江湖之事不能牵连他们，一想到马强，张天阳又记起他刚才说什么“神鸟”、“祥瑞”。

不好！张天阳心中狂震，哪里有什么祥瑞！多半是髡贼来袭！

虽然张天阳内心惊骇，可脸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用看似随意的语气问道：“不说也罢，对了高兄，我听说你们有飞天之术，可属实？”

高阳撇了撇嘴，说道：“连这都知道，真小瞧你了，对啊我们有航模，可以高空侦查，当年临高丈量土地就是靠的它，不仅如此，等我们攻克了石油及发动机科技，还能造飞机呢，那时从广州到华山最多两个时辰······”

“如此，高兄便好生休息，天阳不再打扰。”说完张天阳便拱手告辞，高阳头没没抬，直接抓起酒壶大口畅饮，完全没有注意张天阳在离去的时候竟悄然扶了下墙。

张天阳出了牢房，一摸脑门连汗都下来了，与髡贼打交道真是半分也大意不得！华山派太平日子过久了，武备松弛人浮于事，要指望山下那帮耳目与暗桩恪尽职守根本不现实，更何况髡贼手中有华山派俘虏，保不齐就有几个软骨头，在他们的指引下，想要避开山脚下那帮酒囊饭袋太容易了。

如果白天绕山而飞的神鸟，真是高阳所说的“航模”，那只怕现在整个华山派的布局已在髡贼掌握之中，想到这里，张天阳涌现出一股无力感，就好像在以凡人之力对战神明，弄不好华山派的百年基业便要葬送在此。

事不宜迟，张天阳立刻召集了华山派负责内部保卫、缉拿捕盗的弟子，告诉他们髡贼很可能已在山下，随后迅速部署了增加暗哨、巡逻，山门守备等事宜，并派专人告知各大门派，注意密切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