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新体系

第二卷「新世界」 | 吹牛者 | 约 3304 字 | 编辑本页

文德嗣原本打算晚上再给乡代表们放一场大阅兵的电影的,不过看代表们的模样已经够震撼了,再震撼下去未免会审美疲劳,干脆就不放了,还节约一顿晚饭的招待。于是宣布会议圆满结束。

在代表们怀着即兴奋又害怕的感受逐渐离开的时候,执委会们也在盘点着这次会议的成果。

通过这次政治协商会议穿越集团初步控制了全县,拥有了一个被当地官府勉强认可的合法身份。当然他们的地位还是很脆弱,无论是县衙还是各个村寨,不是迫于武力的威慑,就是考虑到现实的利益才会和他们合作。一旦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力介入,这种简单的合作关系就会立马土崩瓦解,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拉拢民意,让百姓们尽可能的对穿越集团产生好感。

让闭塞的南陲小县城的百姓对穿越者有好感,这第一步他们已近做到了,穿越者们不扰民、不擅杀,公买公卖,还通过 D 日之后的一系列的建设活动间接的赈济了贫困线上的百姓,只要是个人,这一切都是有目共睹的。老百姓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穿越集团能保证临高的社会稳定,让他们吃上几顿饱饭,老百姓并不在意在谁的旗帜下生活。

但是要真正让百姓们认可他们的统治,并且愿意为这些统治者去流血牺牲,尽快建立起共同的利益链条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中国革命中屡试不爽的大杀器土改在临高却起不了作用。明代临高这地方土地很多,搞土改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老百姓之所以不愿意开荒地,和这里落后的农业生产力有直接关系,穿越者的首要任务是提高农业生产力,而非改变生产关系。这不仅关系到他们自身的统治,也有助于和普通百姓建立起共用利益。

本地的商人,更是穿越者的直接受益者,东门市的繁荣就是最典型的商人们“用脚投票”的表现。不仅如此,他们的商业政策还吸引了外县的商人到来。商人显然是最能体会到穿越者到来给他们带来的好处的,因此比起其他阶层来说,这个阶层与他们最有共同利益。但是中国商人在传统的官绅社会中养成的软弱性,使得商人一时间不能作为可靠的力量。

地主士绅阶层,虽然还保持着很大的疑虑,但是从这次的会议情况来看,总体上也没有什么敌意——特别是穿越集团答应清算那些被占的有主土地的价值之后,士绅们对穿越集团的评价上升不少,合作的态度也出来了。不过,士绅阶层现阶段依然是穿越集团潜在敌人。

不过,在这个初级的、不稳定的统治体系下,穿越集团起码可以有限的动员起临高县境内的各种资源了——特别是人力的资源。穿越者们能比较安全的深入到全县的各个角落里去了。过去每次远程勘探队出发,都要动员很大的武装力量进行护送,由此带来的后勤压力颇为沉重。现在,起码在匪患不是特别严重的地区不需要这么大的排场了。

几天后,参加会议的各村寨陆续派联络员来确认各项“合理负担”的数字。确认的派丁人数为每年一千一百人。这一大批的人口让各个部门垂涎欲滴。在经过一番辩论之后,陆海军一共分得了二百四十人,其中海军八十人。余下的,则由邬德的统一调动使用,作为基本的力工。

“合理负担”下的公粮为三千“公石”,相对于七千多“旧石”的粮赋水平来说,这个负担也不算小了。

“会不会负担太重?”文德嗣看到这个数字,有些觉得太大了。

“的确比较大。”罗铎说。他已经如愿以偿的调到了政治保卫总署社工部。这个部门专管收集搜集、整理、分析从各个渠道收集来的当地社会民情,撰写《社情通报》。

“虽然临高的粮赋是七千多石,当地百姓真正的负担,大约在一万五千石以上。”他把自己潜心研究了好些天的数字报了出来。

“这么多?!”执委会众人都吃了一惊。

罗铎点点头:“可能还不止。明清二代的赋税都有很大的浮收,这是公开的秘密。什么踢尖淋斛、火耗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其实里面的弊端多如牛毛。所以说,即使我们再把派粮水平降低,对各村寨来说还是相当沉重的负担。”

南海说:“其实这个派粮不要也罢,本月农场就要开始大规模种杂交水稻了,先种 1000 亩下去,虽说肥料和农药条件差些,但是本地一年能三熟,就算只两熟,一年收 500-600 吨大米是轻轻松松的。派粮对农民的压力太大了,我们既然要拉拢民众,就不能太压迫他们了。”

邬德说:“我们和督公商量过,要化不利为有利条件,以此为契机推行社会改革。”

“社会改革?”文德嗣忽然警觉起来,这个马千瞩不会想搞变相土改吧。

马千瞩不慌不忙的把想法说了出来:“根据社工部提出的分析,民政委员会下一步就是去争取包揽本县的夏秋两税。这事情,立马就可以派人去办交涉。”

“承揽粮赋?”文德嗣不解,当地的士绅大户承揽粮赋是为了和胥吏们内外勾结,转嫁负担,自己发财。穿越者要承揽粮赋做什么?

“是这样,”邬德说说,“我们承揽粮赋之后,就完全去掉浮收。只向县库里缴纳额定的数字。这样一来,即使加上我们的派征,对农民来说总负担还比过去小了。”

“县衙里的人会答应?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利益链条!”文德嗣疑惑道。牵一发动全身,一桩弊症一旦形成了利益链条,就很难被革除,在任何时空都是一样的。

“当然不会答应。”马千瞩说,“但是我们要改造社会,就得先打破旧有的格局。”他显得胸有成竹,“要发动起群众来,就需要有‘坏人’阶层。既然临高的现状不适合搞土改,地主富农这个靶子就不大适合。”

“而且你别忘记,这里的地主很多都是宗族的头脑,临高的宗族势力是相当强大的。”于鄂水提醒道。

海南因为地处南陲,地广人稀,加上又有长期的黎乱。为了自身安全和生产的需要,使得这里的村寨都有明显的宗族聚居色彩。穿越者还没本事彻底的砸烂这一切。

“对,所以我们的靶子就是赋税上的既得利益群体。”

这个群体是很复杂的,上到县令、县丞这些地方官员,下到没有任何名分,协助衙役的地痞无赖——所谓“粮差”。

马千瞩显得胸有成竹:“吴明晋、吴亚这些官,原本能从粮赋上获得一部分好处。我们以私盐、商贸方面的利益给予其补偿,继续拉拢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真正利益受损的,无非是县里的书办、胥吏和他们手下的爪牙,这些人基本都是祸害——他们在县里为非作歹,欺上瞒下。上上下下即痛恨又怕他们。通过清算这批人,不仅能够再获得一批物资钱财,从舆情上来说:这些人毫无人缘,士绅到小民都会高兴,一举两得。”

清理掉旧的,不合理的制度体系,再将穿越者设计的更合理、简便的税赋征收制度推广下去,士绅百姓们对穿越集团的治国能力将会刮目相看,有益于未来吸引官僚知识分子的加入。

“清理掉他们之后,就可以把我们的人派进县衙里去。”

“太妙了!”有人拊掌称赞,“这样等于临高县衙就是我们的了!”

“这个方案不错。”文德嗣表示赞同。

“之所以要收拾胥吏,还有个因素。”政治保卫总署的冉耀补充道,“根据社会部的调查,县里的三班头目基本上就是本县的匪盗头子,他们和县里的各种大小土匪、贼徒都通着声气,干着坐地发财的买卖。如果不把他们剪除掉,我们日后的剿匪和整顿治安工作就会有很多麻烦。”

“这些人不肯轻易放手吧?没有鱼麟册拿什么收税?”

“笨,不缴出来就吊起来过电!”独孤求婚显然没什么人权意识,“我看哪个有本事顶得住。”

“就算给你鱼麟册,你担保你能看得明白?”

“鱼麟册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研究的著作早就有了,真拿出来我也看得了。”于鄂水说。

“全靠你了!”

“问题不在这里,”于鄂水说,“就像我们为什么要叫各村自报‘合理负担’一样,鱼麟册并不是真实的反映临高的农业生产水平,如果我们继续按这个册子收,许多不公平、不合理的现象依然得不到纠正,对这个社会的进步并没有什么意义。”

“你的意思是?”

“土地和人口普查。”于鄂水说,“现在各村都有了联络员,我们应该进行全面的普查。大体把全县的田地、人口、资源情况摸清楚。”

“工程太大了吧。”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么。”于鄂水说,“现在不过是一个县,以后是全中国,你要不要干?”

大家议论了一番之后认为这事情既然迟早要做,晚做不如早做,便同意从二月份开始,进行全县普查工作。

“现在,我们获得了一个绝佳的喘息机会。”马千瞩在执委会的总结会议上说道,“抓住机遇,尽快完成工农业的产业升级是现在最要紧的任务。下面的议题是:临高的第一个五年计划。”